耳邊傳來劃槳的聲音,極其有規律的一下又一下。
就算意識尚未清醒,林海棠也能想象出水被漿劃開的景象。蜷縮在又冷又硬的船上,全身冷得幾乎失去了知覺,林海棠艱難地支起身體坐起來。
無論何時來到這裡,目之所及總是水天一色的銅黃。就如同人世間日将暝的光景。所以,輪回往生所必經的冥河,又名黃昏河。
“呐,紮卡拉。”少女盯着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的河水,輕聲說,“剛才那個男生,是叫尤金戴維斯吧?他說的那個世界,我想去看看。”
船頭那隻名叫紮卡拉的黑貓聞言轉過頭來,用綠色的眼睛盯着林海棠:“别多管閑事。”
少女惱怒地抓了抓頭發:“沒有要多管閑事啦。隻是,有點羨慕他的弟弟呢。能被家人這樣挂記着。”
“尤金戴維斯魂魄不齊,所以才不能過河。那樣的缺口,魂魄分明就是人為撕裂的。若是遇上那人,你逃不掉。”黑貓說。
“……我又不是去找人單挑的。隻是稍微對那個世界有點好奇而已。”林海棠雙手合十,“拜托,我們去看看吧。稍微看一下,很快就離開。”
“随便你。反正就算你死在那裡我也不會幫忙的。”黑貓轉回頭,不再看她。
“麻煩你了。我很快就回來,到時候再一起去下一個世界吧。”林海棠讨好地對黑貓笑着。
說話間,原本平鋪的看不到岸的河突然分出了一條支流,而後,一道瀑布在支流形成。載着少女和黑貓的小船就這樣一頭栽進瀑布。
林海棠緊緊閉着眼,忍耐着失重的感覺。果然,不管經曆過多少次,這種時候還是無法習慣。
半空中場景突然轉換,林海棠不輕不重地摔在了一張床上。
“未來你醒了。”聽到房間裡的動靜,樓下一個柔和的女音響起,“早飯馬上就好了,快點起床吧。”
未……來?林海棠從床上爬起來,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書,扉頁上大大地寫着“海棠未來”四個字。林海棠對着鏡子照了照,臉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張臉。
下了樓來到廚房,一個中年婦女正把剛做好的飯菜放進飯盒裡。見到林海棠,對方露出笑容:“未來,早餐已經放在桌子上了,今天有你喜歡的雞蛋煎餅。”
“……謝謝。”
“不用跟嬸嬸客氣。來,快吃吧。”
是嬸嬸嗎?林海棠依言在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我開動了。”
邊吃邊打量眼前的人,對方把飯盒裡的飯菜配齊,唠唠叨叨地說着今天新學期剛開學,小未來也升入三年級了之類的話。雖然沒什麼營養價值,但是卻意外地讓人感到窩心。這就是……家人嗎?林海棠貪戀着這樣的時刻,即使知道人家關心的是海棠未來本尊,而非鸠占鵲巢的自己。
想到這裡,林海棠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居然是有“身份”的,而不是作為在這個世界上多出來的一個人。這種情況在她時空旅行裡是很少見的。
出現這種情況的唯一解釋就是,這個時空跟自己在開始時空旅行之前的時空是有關系的。也許是地域相同的平行時空,甚至,有可能這就是自己原來所在的世界,隻是并非是當時那個時間段而已。若真是如此,那麼,自己離回家就更近一步了。
有了這個認知,林海棠滿心歡喜地接受了自己現在的這個身份。
海棠未來,15歲,現在就讀于夜見山北中學,這學期就該升到三年級了。從現在起,她要做的就是扮好自己現在的角色。如果這個時間段比年幼的自己短暫居住過的時間段靠後,說不定還能打聽到自己的事。
不過這些都不急。想到在冥河見到的那個少年,現在已經改名叫海棠未來的少女問:“對了嬸嬸,你聽說過我們這裡有一個叫奧利維戴維斯的人嗎?”
從剛才嬸嬸幾乎是自說自話中,海棠未來知道自己是剛來夜見山這個地方沒多久。這麼問也不會顯得突兀。
“奧利維戴維斯嗎?”嬸嬸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想,“這裡應該是沒有這個人的。這是一個外國人的名字吧。在夜見山這種小地方,如果真的來了一個叫這種名字的人,我是應該聽說過的。這是未來認識的人嗎?”
海棠未來搖搖頭:“不是,隻是無意中聽到了這個名字,所以稍微有點在意。”
“這樣啊。”嬸嬸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果然,雖然答應了送自己來這個世界,但是紮卡拉還是希望自己能遠離是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