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子孫和門生以各種理由被貶谪出京,而薛瓊這位曾經驚才絕豔的神童嬌子,薛家的長房嫡孫更是一下子被貶到了偏遠苦寒的瘴南之地,還未到任上被病逝了,客死他鄉,享年三十七歲。
京中人聽聞後,皆是唏噓。
而賈敬那時也已經入了道門,他能知曉這件事,還是薛家來玄真觀為薛瓊做往生道場。
思及前世之事,又望着面前的年輕面容,今夕何夕,賈敬倒生出了幾分感同身受,起了幾分熟絡親近之心。
薛瓊本隻是走個過場,卻不自覺淪陷在賈敬的熱情裡。
誰能拒絕一個倨傲少年的誠心誇贊呢?
“謙之兄的文采,培元是從小聽到大,能和謙之兄當同年,我還真是撞了運了。”
薛瓊笑了笑,吹捧道:“培元兄的聰慧,謙之也是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賈敬也知道薛瓊說的是場面話,也不在意。他端起一杯酒,率先敬薛瓊,杯中酒滑入喉中時,賈敬的眼眸微,這酒……
哪裡是酒,分明是解酒的蜂蜜水。
賈敬喝完放下酒杯,下意識看向蕭淮川,蕭淮川若有所感,擡眸,四目相對,蕭淮川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果然,也隻有他會這樣關心自己。
賈敬的心一暖,垂眸,斂去眼中的情緒。
而有了薛瓊之舉,前來與賈敬攀談人更多了幾分,賈敬也都來者不拒。
也就蜂蜜水喝多了,漲肚子罷了。
上一世是他自專,知曉那些同年不喜自己,便也沒當回事,實則錯過了許多。
現在看來,他與這些同年們,也并沒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甚至多跨一步後,有了許多轉圜的餘地。
宴罷,賈敬也裝着醉意随人離席,半道上被一位小太監攔下。
“二爺,殿下請您過去。”
賈敬眯起眼,将人認了出來,就是先前跟在蕭淮川身後端簪花的那個小太監,這才放下心來。
随着小太監轉了個方向,沒走幾步路,就遇見了等在那裡的蕭淮川。
蕭淮川擡手,小太監便退下了,他剛一湊近,就聞見了撲面的酒味。
“不是後面都換了蜂蜜水了嗎,怎麼酒味這麼沖?”
賈敬眯起眼,桃花眼彎彎,“是沒喝了,就是味道重些,還得謝謝你呢。”
蕭淮川定定望着賈敬,見他這般放松輕快,閃過一個思緒,這是醉了?
賈敬見蕭淮川看着自己,忽然一個湊近,夾雜着酒味和甜味的溫熱氣息就噴在了蕭淮川臉上,歪了歪頭,
“瞧什麼?”
蕭淮川隻覺得那氣息像是灼了火,讓他下意識退了半步,手卻緊緊地扶住了賈敬,生怕他一個不小心跌倒。
“瞧你。”
賈敬像是不明白,“我有什麼好瞧的?”
“瞧着覺得,阿元長大了。”
此處無人,蕭淮川終究感歎出聲,這句話像是從他心底湧現出一般。
他也不知道說出這話時,自己是個什麼感覺,難以言喻。
今日賈敬在瓊林宴上的表現,他都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
蕭淮川不得不承認,他的阿元,真的長成大人了,不再是需要他擋在身後庇護的孩子了。
賈敬一聽,驕傲地擡了擡下巴,“是,我長大了。”
蕭淮川眼眸微動,輕聲問道:“阿元很期待長大嗎?”
他的心中倒是湧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他不舍,長大的阿元沒以前那般與他親近了。
“當然。”賈敬肯定點頭,“我長大了,就能保護你了。”
蕭淮川愣怔在了原地,他萬萬沒有想到賈敬竟然會這樣回答。
阿元想要長大,竟然是想要保護自己嗎?
蕭淮川的心忽的落下,安定,他伸出手,揉了揉賈敬的頭,“傻瓜,哪裡需要你的保護了?”
賈敬卻沒在說話,迷糊地閉上眼,一頭栽在了蕭淮川的懷裡。
今晚,就讓他醉一回吧。
但剛剛那句話,他是認真的,是他對蕭淮川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