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事情歸結于小輩玩鬧上。
何清說完下意識看向賈代善,帶着些哀求,想請賈代善和他一起将此事揭過去,卻沒想到,賈代善一副悲戚的模樣,何清心中警鈴大作,
“國公爺……”
話還未出口,便被賈代善打斷,
“殿下,可要為敬哥兒做主啊。”
何清不免瞪大了眼睛,青了臉色,沒想到賈代善一介國公爺竟然可以如此不要臉。
賈赦也是一臉驚悚地望着賈代善,像是根本不認識自己的父親一樣。
蕭淮川沒有詢問賈敬,反而是看向了挂彩的賈赦,“恩侯,說說為何打架。”
賈赦這次沒有了先前沉默的模樣,而是跟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又全部說了一遍,而賈政在一旁為他補充。
“何長榮對敬二哥哥無禮,說敬二哥哥是個廢物,手也廢了……”
兩小兒說完,蕭淮川常挂着的笑已然淡了,下意識朝賈敬看去,見賈敬低垂着眼睑,看不出情緒,不知道在想什麼。
可這樣的誅心之言,蕭淮川知道,依照賈敬驕傲的性子,怎麼可能不會難過?
蕭淮川藏于袖中的手顫了顫,努力克制自己移開了目光。
他眼角下垂,冷然犀利的目光射向何長榮,儲君平日裡不顯的威懾撲面而來。
何長榮臉色煞白,兩股顫顫,好似終于知道自己闖了禍,他想要辯解,卻無從辯解,不敢還一言。
因為那确實是他說的,還是他故意說的。
何長榮帶着驚慌的目光朝何清看去,指望他父親救他。
他父親可是吏部尚書,他也不過是說了賈敬兩句,賈敬連塊肉都沒掉,怎麼就這般嚴重了?更不要說打架,賈赦臉上青腫,他的傷也不輕。
何長榮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可身體的恐懼卻克服不了,終究他的雙腿宛如失去了力氣一般,軟綿綿地彎曲下去,伴随着“砰!”的一聲巨響,整個人重重地癱倒在了地上。
“我、我……”
一旁的何清緊緊繃着臉,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蕭淮川臉上的神情,是他陌生的冷意,心一沉再沉。
但他深知不能在衆人面前表露出來,于是強裝鎮定,面上不顯,剛準備開口,隻聽賈代善接着道:
“太子殿下,老臣這侄兒身上的傷,那可是在剿滅一窩兇殘至極的流寇土匪時留下的啊!怎能容忍被這般肆意侮辱!”
蕭淮川先前開口的那句話,早已被賈代善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裡。憑借多年的經驗和敏銳的洞察力,他暗自猜測,聖上對于此事已經糾結猶豫多日,如今怕是已然有了定論。
賈代善此話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的其餘勳貴老親們紛紛随聲附和起來,他們今日來赴宴,本就是想要借此機會探探口風,瞧瞧對于賈敬之事,聖上究竟持何種态度,對他們這些勳貴又是什麼态度。
“榮國公何必這樣咄咄逼人、步步緊逼!”何清自知無法直接對儲君發難,隻能怒目看向賈代善。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若是私下了解,他願意做出妥協。但此時此刻,賈代善顯然是鐵了心要将何長榮置于死地,絲毫不留半分情面。
賈代善卻不理會何清,雙方僵持。
“呵。”就在這時,蕭淮川微微勾起嘴角,那抹笑意裡宛如藏着寒冬臘月的冰霜,令人不寒而栗,冰冷刺骨。
隻見他緩緩轉過頭去,不再看那個惹出禍端的何長榮,而是将銳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了何清,“何大人,難道這便是您府上的家風嗎?”
“侮辱朝廷官員、剿匪功臣,該當何罪?”
何清聞言,心中一凜。額頭不禁冒出一層冷汗,硬着頭皮,躬身行禮道:“臣小兒年少無知,行為魯莽,口有失言,實在是有失體統,理應降罪責罰,臣絕無怨言。”
他看似恭敬,忽然話鋒又一轉,“然榮國公之子剛才也因為兄出氣,與小兒狠鬥一番。”
在場衆人忍不住心中唾罵:平日裡新黨自诩清流,可處理起自己事情來,也免不得這麼不要臉。
何清又看向賈敬,一字一頓道:“小兒是無狀,對賈二爺出言不遜,可殿下說小兒侮辱朝廷官員、剿匪功臣,臣認為不妥。”
聖上并沒有為賈敬授官,也并未為此次剿匪正名,以及他得到的消息,聖上也并不想嘉獎賈敬,不然,他作為吏部尚書,掌管官員授官升遷一事,豈會不知道?
何清揣測蕭淮川和賈敬的親近關系,自覺是這位儲君在诓他,即便蕭淮川所說屬實,可隻要聖旨一天未下,賈敬就算不得官身。
心中對蕭淮川的看法也淡了幾分,思忖起新黨同僚們先前提的事情。
“怎麼,何大人是在質疑孤的話?”
蕭淮川并不意外何清這番話,新黨這些官員對自己是何态度,他早已經心知肚明,但剛才的話,還真不是蕭淮川為了賈敬胡謅,這樣的蠢事他不會做。
蕭淮川負手而立,鳳眸微斂,目光冷然,眼神輕飄飄掠了一眼何清,一掃而光,輕擡下巴,淡然開口:
“忍冬,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