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魯伊沒有上過戰場。
但就像他第一次當王一樣,希魯伊相信自己的欲望,相信自己的力量。
最後的點兵點将之後,在鍍金列王的叢叢簇擁之下,希魯伊最後回頭看了眼自己的王城。
雖然自己期待的母親并沒有送自己,甚至距離很遠很遠。
但希魯伊卻還是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的,他其實都知道的。
就算是殺掉了帕維茲,殺掉了自己的父親,殺掉那個自己童年,甚至現在都會恐懼的怪物。
他也不一定會得到媽媽的愛。
更可能的是,這場為了媽媽的愛的戰争,大概率就是他生命的終點了。
一如希琳。
從他成為萬王之王又被媽媽從王座上摔在地上的時候,從媽媽看着他卻表情扭曲的喊出了奧爾瑪茲這個傳說裡的名字的時候。
他就已經知道了。
他更明白。
他那所希冀的童年,那所希冀的溫暖。
那就像永遠不會到達的舊日,或者沙海上的蜃氣樓。
看到卻永遠也無法觸碰到。
但希魯伊卻還是義無返顧。
因為,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
利露帕爾的愛,是他悲哀人生中僅有的溫暖。
這是他僅有的東西啊!
所以那怕拼盡一切,傾盡自己的所有的所有。
都要努力的去嘗試,去抓住它。
人的欲望連神的理念都可以擊敗,希魯伊當然也就相信了。
就算那前方是有死無生的絕路。
他也要沖過去。
因為他有比生命更加重要,更加不能放棄的東西。
那是媽媽溫暖的懷抱。
更是他童年,少年所有的美好。
完成了母親的要求,成為了萬王之王,又被摯愛的母親摔在地上後。
希魯伊明顯變了。
他更加成熟,也更加麻木,更加的。
像一個王者了。
或許人的成長就是這樣的,不在于軀體,而在于心。
殺死希琳都沒有讓希魯伊觸動,可利露帕爾的一舉一動。
卻無不在督促着此刻的希魯伊走向他不能抉擇的未來。
讓希魯伊長成利露帕爾滿意的樣子。
一如她昔年在白紙一樣的孩童,在那年幼的希魯伊身上肆意塗抹。
希魯伊已經淩駕于萬萬人之上。
他是高貴的萬王之王,最偉大最榮耀最神聖的王者。
須彌這無數萬裡的大地四方之上,無數凡人名副其實的主人。
唯一合法的主人。
他已經從奴隸,成為主人了。
但此刻的他,卻好像還是個卑微的奴隸。
利露帕爾的奴隸。
但卻并非利露帕爾奴役了他,因為就算是利露帕爾,也無法奴役萬王之王。
奴役他的,正是他自己。
被自己奴役,被過往奴役。
這隻幼獅,早就被自己馴化成了狗。
利露帕爾的狗。
“出發!”
浩蕩的大軍開拔,大地震顫,沙塵暴起。
從五綠洲之地,跨越狹長的千壑,這支無可匹敵,正面戰勝了希琳軍團的強大軍隊。
如同獅子的爪子一樣,狠狠地開始刺入居爾城的心腹處。
幼獅,終于開始逐漸長大了,有了雄獅的風采。
……
希魯伊走了,帶着整個鍍金列國的武力,隻為了奪下王城居爾。
利露帕爾沒有送他,甚至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後,就移開了目光。
她來到了一座小小的墳墓前。
雖說是小小的,但卻是以王者的規格來說的。
這座陵墓是新建的,深埋于五綠洲沙丘的地下,雖不大,但也接近一些小王王宮的大小。
這正是希琳的墓。
利露帕爾來到了希琳的棺材前,平靜的掀開了她的棺材蓋。
裡面是希琳的木乃伊,制作的工藝非常之高,是符合萬王之王規格的。
她看着希琳的屍體,微微出神。
“我的女兒,他愛的載體。”
标準的須彌開場後,利露帕爾卻沉默了。
她隻是靜靜地看着希琳的木乃伊。
她的目光穿過木乃伊的密封布料,直視着希琳死去多時依然沒有腐敗的屍體。
那上面,黑色的紋路逐漸爬滿了屍體,猶如屍斑。
這正是希琳身上由她散布的毒素。
也是希琳生前一直抑制壓制的東西。
深淵力量。
如果不處理,用不了多久希琳的屍體就會畸變為魔物。
他愛的載體,也将徹徹底底的被亵渎摧毀。
一如他已經被她摧毀的,那信仰的載體。
但此刻的利露帕爾,卻沉默了。
她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會來希琳的墓。
她隻是,她隻是。
她隻是一個微微愣神後,就已經來到了希琳的墓前,掀開了希琳的棺材蓋。
利露帕爾突然嘲弄的笑出了聲。
“怎麼,我難道還要把這東西收回來?珍惜一下你對我愛的載體?”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猙獰。
“别可笑了,你這卑賤的牧羊人。”
她重重的關上了希琳的棺材蓋。
不在對那即将被深罪吞沒的,那愛的載體投去目光。
就好像,她在和誰做最後的訣别。
利露帕爾離開了這裡,頭也沒回。
就像她當年無視帕維茲的媽媽救救我。
利露帕爾走後許久許久,又有一人來到了這裡。
說是人或許有些不恰當,那是一塊三角形的小巧元能構裝體。
它飄在半空中,就浮在希琳的棺椁上。
三角核心旁的一些肢體零件微微的下垂,就像發動的千年輪。
正指着身下的棺椁。
它身上散發着微藍的藍光,同樣看着希琳的棺椁,微微愣神。
片刻後,藍光從它身上延展而下,就要沒入希琳的棺椁時,又突然停了下來。
元能構裝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藍色的光芒立刻熄滅了。
它也好像有情緒似的,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