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蒂娅魚躍出了海面,化作了雨水融入了這場自然而然的暴雨之中。
她就這樣躲過了魔像的包圍圈,回到了伊黎耶及衆騎士躲藏的幽谷山洞中。
洞裡隻有微微的火光,照亮了陰暗山洞的一個小小的潮濕角落。
洛蒂娅從角落裡彙聚潮水顯形。
她告訴正在包紮傷口的伊黎耶,說出了那個讓衆騎士們為之沉默的絕望現實。
“可憐的人子們,雷穆利亞人已經包圍了這小小的雨林。”
“你們躲藏的地方已經不在隐蔽,他們很快就要抓到你們了。”
洛蒂娅似乎有些哀傷,說完後就又化作了水流,融入了洞外的磅礴大雨之中。
衆騎士們則沉默無言。
好半響後,一位年輕的金發騎士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稍微靠近伊黎耶些,他打破了沉默。
“伊黎耶,利魔世的怪物們并不清楚我們的具體人數,我們或許可以用盡絕大部分的力量沖擊一處。”
“隻要給他們的壓力夠大,他們就一定會讓其他位置的怪物去支援。”
“這時候,伊黎耶你應該就可以突圍了。”
伊黎耶沒有說話。
自上次肯定了騎士犧牲的美德,以騎士的姿态拔出了歐蒂克萊爾後,她就逐漸變得沉默寡言。
或許是被騎士那犧牲的美德震撼了,又或許是依然沉浸在自己那編造的謊言和虛構的世界中。
她隻是沉默的注視着這位将自己的犧牲說的如此輕描淡寫的騎士。
她近期,總是提不起勁,甚至感覺每個地方都很虛幻。
當時拔出歐蒂克萊爾,回應騎士們的願望時,那是她為數不多的,感到真實的片刻。
但也僅此而已。
伊黎耶總是會想,總是會想起,那怪物們以摧枯拉朽般的偉岸力量撕毀她那夢想,乃至欺騙了自我半輩子的人生。
她甚至會想。
就算純水聖杯是真的,現在她真的被大母神選中了,成為了振興衆水的城邦之人。
就算她真的得到了複仇的力量。
那又能怎麼樣呢?
利魔世魔王是如此的強大,如此的不可戰勝。
她宣揚了半輩子,她堅持,她自我欺騙了半輩子。
就這樣在被注意到的瞬間,在被對方需要的瞬間。
就被摧枯拉朽的摧毀了。
來帶着她存在的生命一起。
雖然她偶爾也會想到洛蒂娅,想到那劍中的大海神力,想到自己現在确實背負的神聖使命,乃至大母神厄歌莉娅她未曾理解的威能。
進而陷入短暫的,複仇成功的幻想和狂喜。
但。
伊黎耶扭頭看向了身旁那一群受了傷,倒在地上因為痛苦而時不時哀嚎呻吟的騎士同伴們。
看啊!看啊!
她的身上,她的身邊。
難道隻有大母神的仁慈和恩賜嗎?
那這些哀嚎,痛苦,又顯得如此脆弱的騎士們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身上的傷,她身上的痛苦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乃至這些騎士們!
他們都是前所未有的堅強啊,信奉着騎士的美德,成就了騎士的偉業。
可是啊。
此刻的他們乃至自己,卻在哀嚎。
因為她的身上,她的身邊,不隻是大母神厄歌莉娅的恩寵,也有那位利魔世魔王的威嚴和雷霆震怒。
而不同的是,恩仇和神恩對于伊黎耶來說虛虛實實,盡管知道,卻又信奉不了。
而雷霆威嚴和震怒。
卻是她午夜夢回都會驚恐到戰栗的威嚴和恐怖。
是,她的身上确實肩負着厄歌莉娅的神恩和神眷。
當她對着所有騎士們拔出那把劍,将犧牲的品德銘刻與騎士的美德中時,她就确信了。
她确實是肩負神恩的,這次不是欺騙,而是真實的。
但。
太晚了,已經太晚了。
神恩的降臨,已經太晚了。
那個她自我欺騙了半輩子的夢想,甚至都深以為真實的夢,已經醒了。
她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她哪怕現在知道了自己肩負了神恩和神眷,有着神聖的使命,肩負着愛美樂城及衆水城邦的未來。
她卻已經不在相信自己能夠做到,甚至對那神恩和神眷,都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态度。
當愛美樂城被摧毀,當她午夜驚醒後。
她就已經不在是厄歌莉娅的神使,更再也做不了厄歌莉娅的神使了。
伊黎耶深深的歎了口氣,這是她第一次沒有控制住情緒,在自己欺騙了半輩子的騎士們面前作出如此脆弱不堪的模樣。
因為她真的太累了,她真的太絕望,太害怕了。
大母神的神恩都救贖不了她。
她看着這個主動請求犧牲的騎士。
她将自己的湖光之劍連着劍鞘拿起,在那騎士震驚的目光中,強硬的将這把劍放入了他的手中。
伊黎耶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