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心中，此刻湧起的，是更甚以往的妄想吧。

那是這個世界熄滅墜落的太陽，在她的心中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以絕對不容拒絕的方式重新升起。

阿佩普甚至看到。

那太陽照亮了她的整個世界。

那世界很漂亮，比她昔日裡的宮廷和國度還要漂亮，比一切龍的領土都要漂亮，都要廣袤。

在這個世界裡，她不再是世界的七分之一。

她僅僅，僅僅是一個渺小的，可以探索無窮未知的小小生靈。

盡管……

這個世界的太陽，他很快就要進入黃昏的狀态了。

但阿佩普知道，那黃昏照耀下的地方，就是她徹底走向的，那真正先進的方向。

那真正的光明的未來。

那由阿蒙那殘陽，那落日在落下之前，為她照亮的最後的一條路途。

那是昏黃的黃昏下的路途，是通向夜晚，伴随着寒冷的夜風和絕望的死亡的可悲路途。

但阿佩普卻明白，卻覺悟。

當長夜過去，新生的黎明将真正的到來。

那将是真正的未來。

哪怕——那個時候的她，她們已經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龍。

丢掉了自己的王冠後，阿佩普雖然很痛苦，卻也一身輕松。

她好久沒有這樣輕松了。

在地下一層層的黑暗裡，阿佩普靠近了龍類最後的遺迹。

她在遺迹的大門口，最後以君主的名義喊話。

“卑劣的爬蟲，自所謂賢龍。”

“我允許你觐見你的君主。”

阿佩普不是火龍，不是修洛特爾。

理論上來說，瓦薩胡拉克巴肯不是她的臣子。

但那隻是理論，在衆王隕滅的當下，作為殘留的龍王……哪怕是剛剛丢掉王冠的龍王。

她也依然可以稱為君主，稱為一切龍衆的王。

無論族群。

阿佩普的聲音回蕩在一片幽暗裡，甚至響起了回聲。

阿佩普起初并沒有得到回應，這讓她微微煩躁甚至惱怒。

但很快，遲疑的話語就安撫了她的情緒。

長着一雙漂亮羽翼的大龍飛了過來，在一片黑暗裡，照亮了四周的龍遺迹。

他倒是沒有匍匐在阿佩普的面前，甚至都沒有低頭。

這倒是讓阿佩普高看了一眼。

這叛徒退化的很少，保留了許多龍類的智慧。

瓦薩胡拉克巴肯，那位和希巴拉克立下約定的賢龍開口了。

他看着阿佩普，沉默的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話。

“丢掉了王冠君主啊，我願意為您獻上智慧。”

“我僅向您獻上智慧。”

而不是向草木的主宰。

如果是草木的主宰，他是不會見的。

阿佩普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是昔日裡的她一定會憤怒，但此刻她卻非常冷靜。

她說，或者命令。

“我以阿佩普的名義要求你将一切龍類的智慧塵封，遷入阿如。”

“我不在計較你背叛修洛特爾及烈焰國土上那群龍衆的罪行。”

瓦薩克拉胡巴肯，納塔人傳說中的盜火賢者。

從龍類的文明裡盜走了源火，賜予了納塔人類以文明。

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龍奸和媚人龍。

認為龍類腐朽堕落不堪大用，夢想就是制造一批人龍混血的新種族取代傳統龍類和人類。

這毫無疑問，對于龍類是極端的罪行，是不容寬恕的。

在龍類昔日存在的法律中，這是一種很嚴重的背叛罪行。

但此刻。

阿佩普以龍王的名義，寬恕他。

這相當于特赦。

是需要至少占比超過一半以上的君主同意才能擁有法律效應的特赦。

而現在，隻有阿佩普這一位君主的當下，這條特赦成立了。

雖然瓦薩克拉胡巴肯不認為自己有罪，但阿佩普現在是以昔日裡龍類文明的倫理道德，以及法律和邏輯裁決宣判的。

也是以當年的制度宣判對他的特赦。

國土及族群保護法第三十二頁第四十八條：

一切龍類不得以任何方式背叛自己的族群和文明，不得向外空提供坐标系。

這是由當年存在的最高法庭頒布的法律。

所以賢龍确實觸犯了以前龍族的法律，賢龍也就沒反駁。

他還不至于徹底否決龍類昔日的文明。

所以他低頭，應是。

隻是在進行工作前，他擡頭看着阿佩普，問話。

“還有智慧的，真正的君主。您真的不願意試試我的計劃嗎？”

“我計劃了很久……”

他似乎想要說什麼。

但阿佩普不滿的打斷了。

阿佩普吐出粗重的喘息。

“我可沒有被毒腐朽智慧，而且你這種卑劣的爬蟲不要忘記，我是以什麼身份和你說話——哪怕我自己剛剛丢掉了王冠。”

龍的階級，演化的階級，那是不容逾越的。

賢龍沉默了。

因為他突然覺得。

好像就算是修洛特爾沒有失去火的智慧，甚至那些天外的侵略者到來以前。

他們龍的文明似乎就已經有點問題了。

君主這東西讓賢龍現在有點本能的不适應，或許是他長久的沒有接觸到火的智慧，以及沒有頂頭上司的緣故。

但賢龍還是選擇了服從。

理由很簡單。

阿佩普沒有被腐蝕智慧，她甚至放棄了腐朽的龍文明。

這讓賢龍立刻就意識到。

他，龍類真正的君主。

還沒死絕！

所以他一如既往的相信龍的文明，相信真正君主的智慧。

那——創造了整個龍文明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