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膝下四子二女,要連一個沒落勳貴出身的無子皇妃都壓不下去,她也不用在後宮混了。
這一日宮中請安,皇後當着衆妃之面詢問元春:“賢德妃,聽說榮國府給咱們姐妹重排了輩分?”
元春慌忙起身:“臣妾不知,請皇後娘娘指點。”
皇後眯了眯眼:“林海的女兒是你娘家表妹,我哥哥認了她做女兒,從這上頭論,你得喊我姑媽,會不會有人為此覺得我是打壓欺負你,嗯?”
元春直直跪倒:“娘娘仁厚,臣妾萬死不能有那樣的念頭。”
皇後淡淡一笑:“便是有,也不打緊,不拘哪個,咱們姐妹退一步自也使得。”
元春平地出頭,看她不順眼的大有人在,顧貴嫔搶先說道:“皇後娘娘聖明,我們做妃做嫔,承蒙您的體恤,能與家裡來往走動已然是天恩浩蕩,哪裡就敢與您論起親戚來了?臣妾每常教訓桦兒,承恩公府才是他的正經外家呢!”
賀貴嫔亦加附和:“顧姐姐說的很是,若把自個兒擺的與皇後娘娘一般高,皇上要有多少親戚不夠認的?”
衆妃嫔你一言我一語,直過請安時辰,皇後終于開了金口:“起來罷!”
元春勉強撐着,回到寝宮時忍不住淚如雨下,自賈府帶來的宮女抱琴屏退左右,柔聲寬慰道:“顧貴嫔與賀貴嫔對您心存嫉妒,所以巴不得對您落井下石,您可千萬不要哭壞了身子才好。
“我隻恨家裡不做臉,把皇後娘娘也編排上了。”元春擦一擦淚痕,“你去坤甯宮悄悄打聽打聽,後日太太還能進宮,提着我問她,今日的話是從哪裡來的!”
抱琴答應一聲,又寬慰元春:“娘娘,不拘如何,皇後娘娘已經罰過了,後頭也不會再有人敢貿然提起今日的事兒。”
元春歎息一聲:“終是無子之過,六宮上下,哪個把我放在眼中?”
二六之日,王夫人入宮問安,被元春問到時困惑不解:“這些日子都為省親的事兒操持忙碌,怎麼有這樣的話傳出來?”
“咱們家的下人,也該管一管了。”元春深知,王夫人早年與賈敏頗有嫌隙,連帶不把黛玉放在眼中,如何在意她是否會受委屈,“宜人當知,六宮之中,除我以外,貴嫔以上都有生育功勞,我要立足,内靠皇後關照,外仗親戚體面,林姑父是内閣重臣,林妹妹是承恩公府的義女,貴妃淑妃不知如何羨慕,府裡怎麼竟拿捏起來了?”
“沒有這樣的事。”王夫人笑道,“不瞞娘娘,我是更喜歡寶丫頭一些,對林丫頭也并無苛待之舉,再則說,上面還有老太太看着呢!”
一旁伺候的抱琴忍不住上前:“太太不知,娘娘為此都被皇後娘娘當衆罰跪了。”
王夫人臉上笑容霎時僵住:“當真有這樣的事兒?”
抱琴說道:“奴婢問明了,承恩公府接着林姑娘閨閣交際,咱們府裡的婆子為起早開門的事兒抱怨辛苦,當着承恩公府下人的面說林姑娘靠不住皇後娘娘,需把咱們娘娘放在頭裡,太太想呢,皇上從來不過問後宮的事兒,奴婢說句犯上的話,吳貴人生了皇長女,到現在也沒把位份熬上去——”
王夫人的臉色煞是難看:“娘娘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待我回去,一定重重懲治她們。”
“太太應當明白,林家能與承恩公府認親,左不過還是為了江南救駕的事兒,等哪天林家與咱們生分了,對咱們家能有什麼好處呢?到了今日,林家求不到咱們家,倒是咱們家要借重林家的地方委實不少。”元春壓低聲音,“舅舅位高權重,到底不在中樞,哪裡及得上姑父處事便宜?”
王夫人默然不語,良久方道:“娘娘的囑咐我都記下了。”
元春松一口氣,又提及歸甯的事兒:“皇後娘娘是不省親的,不知誰能拔個頭彩。”
王夫人會意:“娘娘放心,家中已經準備妥當,回頭就教老爺把折子遞上去。”
後宮定制,皇後以下,皇貴妃并不常設,四妃以貴、淑、賢、德為序,當今别出心裁,貴、淑二妃以外,加封元春“賢德”二字,尊卑上下便在兩可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