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做何事?”
“自然是寫封拜帖給袁懷清,替我夫郎讨個公道。”南宮焱留下一句,頭也不回轉身便出了屋門。
今日的南宮焱尤為古怪!安平百思不得其解,青州同行算是領君母之情,可袁府的事情已然解決,犯不上特意去讨公道。
安平起身想追上南宮焱并制止她,不巧揮手之際将桌上攤開的書本打落在地。
他拾起書本且慣常憋了眼書名,倏地瞳孔一怔,神情愕然。
此書名為《美豔夫郎馭妻記》,是以柳三郎為原型所寫的話本,還是入夏以來新晉的熱賣書榜之一。書中言柳郎乃怡園掌櫃獨子,以假扮頭牌為樂,後遇進京趕考的風流女學郎,二人成就一段佳話。
怪不得她說柳三郎是雅樂居半個主子,合着拿話本裡的詞兒來敷衍他。
安平将書塞至阿福的懷裡,嫌棄道:“你就不能學學許岚卿,收拾起東西手腳麻利,你呀怎麼連本書都收不好!”
阿福滿臉的無奈,心中哀嚎着妻夫吵架為何又牽連自己,何其無辜!
翌日天氣異常悶熱,辰時過半忽又強風四起,緊接着雷電交加,豆大的雨點子打在屋瓦牆壁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安平是在用朝食前才得知南宮焱帶着立夏已出門,竟真去了袁府。他都能猜想袁大人遇上南宮焱定會哭笑不得,小題大做太甚。然而南宮焱如此這般卻是為了自己,安平心中不免生出動容之情,心情瞬間大好。
偏偏袁懷清對于南宮焱的到訪并不感到意外,更像是如釋重負。
“天公不作美,我今日還來拜訪袁大人,多有叨擾。”南宮焱嘴上客套,暗中卻在觀察袁懷清的舉動。
“南宮将軍此言顯得生疏了,您能來府上做客是袁某的榮幸。”袁懷清落落大方地領着南宮焱入了前廳。
她們剛入座,小厮便奉上茶水與糕點。南宮焱倒也不客氣,不緊不慢地品着茶,還連連稱贊袁府的茶點别具風味。
袁懷清心裡直犯嘀咕,她與南宮焱接觸甚少,換言之她對南宮焱避之不及。
“昨日的事我已明了,事先未能辨明賓客的身份是袁府的失職。小婿趙氏初次操辦宴會多有不周之處,還望将軍海涵。”
南宮焱瞬間微蹙眉頭,歎氣道:“袁大人,昨日我見夫郞歸家後始終悶悶不樂,随從們又不知緣由,這于情于理我該來袁府走一趟。”
“将軍與殿下妻夫感情甚笃,着實讓人歆羨。”
袁懷清心中思量着南宮焱不去找傳訛之人說理是為故意,當下更印證了她的猜忌。她收起笑容,嚴肅道,“将軍此言是要為郡王殿下讨要說法?”
南宮焱抿了抿嘴,頗有些為難道:“我們同朝為官,本不該為這等無稽之談傷了和氣。可安平身份尊貴,面子又薄,因此而鬧出些不測誰擔得起責任?況且若這些流言傳至帝君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袁懷清的眼角突突直跳,素來聽聞南宮将軍不好惹,不曾想她竟如此狡詐,拿殿下和帝君的身份來威脅自己。若非正主在場,她真想不顧文人身份破口大罵:南宮焱委實厚顔無恥!
“袁某愚鈍,不知将軍有何對策可助袁府脫困?”袁懷清對南宮焱賠笑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裝糊塗試試。
“怪不得她人皆言袁大人在官場如魚得水。”南宮焱站起身背對袁懷清,兀自賞起雨來。
屋外大雨滂沱,雨珠兒如斷了線的珍珠接二連三的掉落,嘈雜的雨聲将屋内二人的氣息盡數遮掩。
靜默良久,南宮焱适才轉過身直面袁懷清,緩緩開口道:“袁大人若是說出周淼的居所,我便不追究此事。”
盡管袁懷清事先有所準備,可聽得此話仍是被其吓得眼眸失了光彩,她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出聲。
南宮焱目光冷峻,話語間透露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她也不急着繼續逼問,而是靜靜地等候着袁懷清開口。
想當年袁懷清參加科考正是周淼擔任的主考官,她的文章深受其喜愛,即使二人年歲差别大,還是結下了金石交。那事發生後,周淼便借口年老體弱辭官回鄉,同期的袁懷清開始頻繁尋花問柳。旁人不知周淼行蹤,但她必定知曉。
“哎……”
一聲粗重的歎氣打破屋内的甯靜,南宮焱随即轉過身,緊盯着袁懷清。
“你何必再查下去。”袁懷清緩緩擡首,言語誠懇,“大小之事并非隻分對與錯,探查得過于清楚反而會引來災禍。”
“我隻問周淼的居所,不問其他!”
袁懷清無奈苦笑,她明白南宮焱言外之意是以此撇清袁府的幹系。她沉默片刻,終是下定決心:“也罷,想必将軍今日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告訴你也無妨,但請将軍慎重行事。”說罷,她亦站起身,走至南宮焱跟前。
“她在青州甯陽縣,具體何處還需将軍自己去尋找。”袁懷清向前走兩步與南宮焱并肩而立,告誡道,“有光的地方定然存在黑暗!”
南宮焱并未在意,轉身望向屋外,淡然道:“袁大人,雨停了呢。”
夏日雷雨總是來去匆匆,烏雲散盡現驕陽,天際竟還挂着一道飛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