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梨園社後院,老柏樹下。
淩憂依舊一腳把悠閑躺着的嬴非踹了下來。
她詳細講述了明玉昭的計劃,隻是略過了真假印一節,就為問一個問題:“按趙玥的性格,明玉昭布下這樣的天羅地網,他敢不敢應戰?”
嬴非沉吟片刻,才沉聲說道:“我猜,他一定會。”
“為什麼?”
“我師弟這個人,有一點不會變:他比任何人都争強好勝。明明已經和我分開十幾年了,他一聽到我出山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要證明他比我強,比我更适合繼承‘盜聖’的稱号。這樣的人,可不會因為明玉昭的區區一個圈套而被吓退。”
“可明玉昭也不是等閑之輩,趙玥要來,也一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嗯……依我看,就算偷不到大印,他也要在徐州府衙衆人面前好好露一回臉。不過,我想他還不至于蠢到一個人和明玉昭還有他手下那麼多人硬拼,露過身手之後,也就算了。”
嬴非說完,又歎了口氣,悠悠地道:“其實我師弟這個人,什麼都比我強,隻是心氣太高。他不做這盜聖,這十幾年來想必也早就闖出了名堂,可惜他就是放不下要和我争這口氣。”
淩憂來回踱步,沉吟道:“明玉昭的功夫我見過,真動起手來絕不在你我之下,隻是他之前就受了傷,而且還傷在小腿。雖然他裝作若無其事,但畢竟還是在苦撐,我看趙玥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時機。”
嬴非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怕什麼,明玉昭拿不下他,也不是什麼壞事,這不是還有你嗎?隻要你替我抓住他,讓我和他把這些年的事掰扯清楚,我們盜聖一門可欠了你個大人情啊。”
“要抓住這樣一個輕功高手,我可沒有十成的把握。”
“你可不要太謙虛了,你這把劍,在江湖中斬殺過的宵小可不少。”
“你認得這把劍?”
“聽我師父說過。”
“這把劍的前主人已經好久沒有出山了,現在不知道在山裡哪條小溪釣魚呢。你就憑這一把劍,就敢這麼信任我?”
嬴非哈哈一笑,挑眉道:“這可不像你問得出來的問題。”
“那看來,我是不能讓你失望了。”
淩憂将劍在手中轉了轉,似有所思。
嬴非一向帶着輕松笑意的臉卻變得有些嚴肅:“還有一點。”
“什麼?”
“趙玥之前所盜的那些寶物,我想他并未轉手,應當還藏在某個秘密之處。這些東西隻要物歸原主,不算什麼大事。但……偷盜徐州府的大印,可不是一般的案子,我希望能在他走上這條路之前,把他拉回正軌。”
“我……盡力而為吧。”
回到徐州府衙,淩憂并沒有大張旗鼓,而是開始默默觀察每一個參與這次行動的人。
每一個都不像。
大部分的捕快練的是硬功夫,正面搏擊或許不弱,但論起輕功與隐匿之術,卻遠不及趙玥那般鬼魅,更不要說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飛檐走壁、來去無蹤。
她心中暗自思量,若真是趙玥所為,他必定早已深入了解了府衙中的一切,并且布下了重重迷霧,讓人難以捉摸其行蹤。
随着明玉昭布置的越發深入,府衙内近日來也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據說都是臨時調派來協助的捕快,淩憂也沒有放過對這些人的監視。
但也一個都不像。
這些人腳步虛浮,不是剛當捕快沒多久,就是功夫還不到家,而且據淩憂的仔細觀察,他們那好酒好賭不靠譜的樣子,也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更何況他們對府衙極其不熟悉,卻也沒有任何在府衙中打探或踩點的舉動。
與此同時,嬴非也并未閑着,他利用自己在江湖上的人脈,四處打聽趙玥的近況。雖然兩人已多年未見,但嬴非深知趙玥的脾性,他相信隻要趙玥還在江湖上,就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迹。
但情況正與他預料的相反,趙玥這幾年在徐州附近居然沒有任何活動的痕迹,與他那傲氣的性格完全不符。
幾日下來,兩人都是沒什麼收獲。
明玉昭那邊卻是緊鑼密鼓地籌備着,府衙上下任何一個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線。
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那傳說中的“盜聖”自投羅網。
明玉昭下的挑戰書是:三日之後,盜聖将潛入徐州府衙,盜走知府大印。
他讓捕快們扮作普通百姓,短短一日内就将這個消息傳得滿城皆知。就算在徐州城内随便拉一個小兒,都能說出徐州府的明大捕頭要公開挑戰傳說中那位盜聖的消息。有的說書人甚至都編好了明玉昭大戰盜聖的段子,在鬧市之中公開表演。
嬴非聽到淩憂帶來的消息,不禁眉頭緊鎖——他既擔心趙玥落入圈套,又害怕他成功盜印,闖下更大的禍端。他深知明玉昭的手段,此人每一步都算計得滴水不漏,而趙玥那争強好勝的性格,極可能讓他不顧一切地應戰。
“淩憂,你覺得趙玥會中計嗎?”嬴非問得有些猶豫,他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仍舊抱着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