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嶺沒想到被這樣幹脆的戳破,苦笑道:”阿甯。”
阮甯沒理他,接着說道:”遊衍之說,他在坤門附近撿到了一把奇怪的兵器。分量像是刀,可是打開卻是劍的樣貌。說它奇怪,是因為它似乎沒有開刃,像是一根細長的鐵棍一樣,你知道那是何物嗎?”
顧成嶺沉吟許久,終究拗不過她,答道:”瞞不過你。阿笑說,那東西原是那少年背着的。那個粗鄙的樣貌,肯定不是中原武林的東西;倒是有點像這次老五給阿笑帶來的西金重劍。蠻族用的武器,形貌都很相似。這把兵器怕也是蠻族之物。”
阮甯有些擔憂:”是那個……少年帶來的。是他和蠻族有什麼瓜葛,還是說……李大将軍想暗示我們,西境有什麼動向?”
顧成嶺微微搖頭,“那少年什麼也沒有說,似是在等待時機。”
阮甯繼續道:”遼城關地勢險惡,雖非北蠻大舉入關的首選,可一旦失守,蠻族便可以化整為零,慢慢深入。當年初來乍到時我們并不知曉,後來讀到前朝駐軍的城志才知道,當年遼城關居然也和當今聖上那件舊事有關……也虧得北蠻顧忌舊事,且不願深入天險之地,才讓遼城得以韬光養晦。如果此刻生變,那朝廷那邊——等等,你是因此才讓老五直接去了西境?”
阮甯平時不苟言笑,此刻驚訝的眼光裡面透着一絲欣喜,讓顧成嶺窺見了當年初見時,那個追着自己跑的小姑娘。
他這幾年遇到阮甯說話多帶膽怯,可此刻聲音帶上了一絲柔和和嚴厲,“北蠻當年那事,牽扯甚多,乃天家陰私,不可妄言。阿甯,你需要記得,我不會重蹈武林盟的覆轍,遼城七傑不涉新朝,永不入仕。我們......”
這時,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擡頭恰好看見窗外有一個矮矮的影子掠過。
“李卯?......”顧成嶺覺得有些眼熟,“他怎麼這時候在外面?”
”他不是拜要拜蕭無常為師嗎?可蕭無常隻有半夜才在他那個鬼地方出沒,我讓劉殖給那小子指了條見他師父的路。”
顧成嶺憂心忡忡道:“可半夜去找蕭無常,不合适吧,還是擇日把他叫到白下堂。”
“蕭無常沒事哪會去白下堂?已經說過有人拜他為師了。”阮甯說,“我給還給那小子免了宵禁,甚至給了他個防身的東西,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顧成嶺知道阮甯雖然表面無情,可是對于遼城和弟子,一向上心,卻沒想到她為了李卯做到這個份上,”你如此關心弟子,為什麼今日在右偏堂是那般模樣。今天那架勢,怕是旁人都以為你和他有什麼怨恨。”
阮甯十分不情願地說道:“是你說的要還人情。”
顧笑一怔,打量着頭發放下來的阮甯,語氣柔和起來,“不提這些了,今日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阮甯一愣,從鼻子裡面發出了一聲輕笑,“這也是我的房間。”
是夜,顧笑躺在床上,沒能睡着。
她是個起床就吃,倒頭就睡的個性,似乎心裡面從來不放什麼事情,如果哪天頂個黑眼圈去校場,肯定會被劉殖圍着問是不是晚上偷偷去做了什麼事。
放在平常,就算一時半會兒睡不着,也可以心平氣靜地閉目到天明——“沉息”是顧成嶺獨特的修煉内功的路子,專注時可以引導自身真氣走過一圈。
可今天她眼睛一閉,氣息卻怎麼都沉不下來。她滿腦子都是顧成嶺今天對她說的那句,“好自為之。”
睡也是不着,她幹脆爬起來,換上衣服,坐在自己的小院裡琢磨起内力心法來。
顧笑原本并不習武。顧成嶺和阮甯雖然是江湖人士,可是畢竟是大戶人家出生,循着自己幼時的法子,在遼城裡面給顧笑找了一位教書先生,教她詩書。
有一日,她看到白下堂的石碑上刻着的一行字。“動靜合,冰火聚,剛柔濟,盈虛彙。”
她那時候已經識字,知道這行字之中似乎蘊含着很深的意思,卻琢磨不明白。後來她才知道,這是顧成嶺刻在石碑上的鬼哭刀心法。
顧笑太小,既不知道遼城和江湖的瓜葛,也不知道鬼哭刀是名鎮江湖的過往,單單”心法”這兩個字,勾起了她的無盡的興趣。
短短是六個字,她看了幾遍就全部記在心中,然後身體就像讀懂了這些字一樣。顧笑很小的時候,就感知到了自己體内真氣的流轉。
顧笑在喜歡在無人的深夜裡獨自入定,就像此刻,她仿佛覺得内力抽離了她的身體,和周遭融為了一體。一瞬間,仿佛整個遼城的一草一木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盡收眼底。
耳畔傳來一陣“沙沙”聲,是樹叢微動的聲音,卻不是被風帶動的。有人來了。
“誰?”顧笑猛地睜開眼,厲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