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花千骨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想道:“師父他說過一個人的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可是他明天就要卸任掌門了,這是為什麼?他放下身段,冒險附身糖寶混進七殺殿除了為我治病以外,也曾反複試探我的想法和對他的态度。現在仔細想想,自他恢複記憶從種種行事看來似乎真的有悔意,甚至毫不避諱自己手腕上絕情池水的傷疤,像是在表明心迹……難道他真的是為了我而放棄長留掌門?我明天要不要過去當面問個清楚?”
忽想起曾經遭到的拒絕,他決絕而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花千骨你聽好了,我白子畫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不該、也不能對我有任何念想。”她馬上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算了吧,他也許是另有原因,若不是因為我大概又要被嘲笑自作多情了,何苦去自取其辱?再說即便他說就是因為我而不去做掌門了,我又要怎麼辦呢?要跟他走嗎?”
腦海裡浮現出白子畫瞪着通紅的眼睛,惡狠狠的說:“愛你又如何,我不愛你又如何,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就這樣用手生生殘忍的把絕情池水傷疤刮掉的情景。眼淚不由自主心的滴落,心又狠狠的抽痛起來,這疼甚至超過了當初他一百零一劍刺在她身上的疼,那種絕望亦不亞于憫生劍穿身而過之時的感受。
花千骨悄然抹了抹眼淚,搖搖頭低聲說:“不,我才不要跟他走呢!難怪東方冒險入我夢境,甚至不惜編造謊言各種警告讓我遠離他,難怪殺姐姐對他如此痛恨,反複提醒我不要去找他,這種傷害這種痛如何能夠平複?…...那就是說無論答案是什麼都不會改變現狀,他還是高高在上的長留上仙,我則在七殺殿繼續做我的聖使,那還何必跑過去問呢?嗯,不去!”
可是,過了會兒她腦海裡又浮現出當初在絕情殿與他共處的時光,是她有生裡最快樂的日子,他教她劍術、功法,她給他做飯、夾菜,為他調香、洗衣,給他梳頭,哪怕是後來他中毒後她為他做的所有事她都是心甘情願,心裡美滋滋的;還有後來為了解開龍筋他們的人間之行,雖然各種誤會矛盾,甚至吵嘴打鬧都隐隐有絲絲的甜蜜。“真是的,明明說過重來一次再也不要愛上他的,為什麼還是愛上了?”
又想到那日決戰之時,他撲過來替自己擋住腐木鬼緻命的一掌,那是他以命相搏救下了自己。那日當知道殺阡陌追着他打,還要用妖魂破滅他的元神之後她第一本能的反應還是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死死抱住殺阡陌,雖然知道他最後逃離了,但是她不知道他的元神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平安回到長留。她知道自己還是惦念他,所以心裡痛歸痛,她又想去看看他,哪怕是遠遠的偷偷看一眼都好……想去,又不想去、不敢去;拿不起,又放不下……花千骨的心情千絲百轉,心結越扯越亂,越扯越緊,在矛盾重重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長留山。晨鐘報曉,一大早衆弟子們就忙碌了起來。除了七殺殿沒有派人來,蓬萊還未定下新掌門,來的是兩位長老,其他各大門派的掌門都親自過來了,在長留大殿上與長留的九閣長老分列兩側觀禮。白子畫站在台前正中,他頭戴白玉高冠,墨發一絲不亂,身穿竹葉暗紋廣袖白袍,即便臉色些許蒼白還是掩蓋不住他超然的風姿和俊美的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