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透了進來。尉遲朗低頭,領主的骷髅臉瞬間撞入兩小孩眼中。他一半身影隐在日光下,一半隐在陰影中。
關楠認認真真地打量他,而後驚掉下巴,喜道:“阿瑟領主?!”
尉遲朗沒說話,伸手按在粒子屏,輕微的一聲響後粒子屏碎掉。随後他将權杖變長往下抻。關楠回神,扯了扯同樣目瞪口呆的蔣铿锵,抱起他的滑闆,說:“快铿锵铿锵,你先抓着長棍上去。”
蔣铿锵卻扭頭道:“阿瑟不是個男人嗎?為什麼是女人的聲音?”
這麼一說關楠想起來了,也懵逼:“是啊,他是個男人啊。”
舊世界大災不久後,死魂騎士的領主阿瑟帶着千軍萬馬在沙彌沙漠現身,将數不盡的喪屍屠殺在綠洲城堡下。
當時絕大多數人類的頭腦中還沒有覺醒異能這一概念,也沒有建立各區域,更不知道有寰宇聯邦的存在。全球十億人口被迫擠在綠洲城堡這個舊世界最後一片淨土裡生存。其時全球統一戰線指揮官喪命、聯合軍隊全面癱瘓、核武器失效、人類城防布局被喪屍與非人之物搗毀……可謂亂象頻生。阿瑟在人類最絕望的時候當空出現,那串被後來人用來辨别他身份的藍色虎眼石發出霹靂的閃電,而他高舉着鷹頭權杖,沐浴在藍紫色電團中,在驕陽高懸的晝日下,在水晶馬的馬背上高喝:“阿瑟載光使而來,殺——”
寥寥風聲将他雄渾的聲音帶到綠洲城堡,便見死魂騎士團策馬橫沖,一波波喪屍被碾在馬蹄底下。人們親眼所見那鷹頭權杖戗在喪屍身上,炸起一陣陣黑色煙霧。
這段舊曆史到得今日已有五百多年。代遠年湮,阿瑟究竟是否存在,在思想籠人眼中已不重要。他們把所有精力放在操勞作業上,不會想到傳說中的阿瑟不是傳說,就在思想籠中,更不會想到阿瑟還活着,且每時每刻都被檸檬社的老師當作先驅案例,用來拓展孩子們荒疏的思想。因此關楠兩人知道阿瑟的存在,也認得他長什麼樣。
關楠想到這裡,又認真地打量起阿瑟來。他真的跟圖片上的一樣,身軀偉岸,氣勢磅礴。
尉遲朗聽見地底下洶湧的聲響,道:“你們确定我是阿瑟?”
關楠無比确定:“隻有阿瑟領主才戴着藍色的虎眼石,而且你頸骨兩側有光圈。”
蔣铿锵:“他還有光圈?”
關楠:“啊,裴老師說的。”
尉遲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阿瑟的妻子。”
兩小孩異口同聲:“啊——??這有什麼關系啊!!”
蔣铿锵:“阿瑟有結婚嗎?沒有吧!”
尉遲朗還沒回答,又聽關楠震驚地說:“你半邊身體怎麼在消失啊!?”
“關系可大了,虎眼石就是我們的定情物。定情物不都是這樣?”尉遲朗理所當然,也不管兩小孩聽懂還是沒聽懂,話鋒一轉:“你們再不上來就要被水淹……”
話沒說完一陣虎嘯聲傳來,胡龍彪的聲音震得整個地下通道轟隆隆作響,一個少年的聲音緊随其後,居然無比大聲,聽着像是特别崩潰:“——你别叫啊啊啊啊啊……等下我胳膊痛痛痛——”
關楠喜道:“是老虎和施耀!”
蔣铿锵吐槽:“服了你在高興什麼啊!”他把滑闆夾在胳膊下,抻出一手抓住權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咬牙蹬着壁上去。
尉遲朗本該動手去拉,不知為什麼沒有動作。蔣铿锵愣了愣,而後喊:“等等!”
他本想伸手去拉關楠,但滑闆太礙事了,于是心疼地呼出兩口氣,幹脆扔掉了。改而去拉關楠:“把手給我!”
顧不得施耀他們了,關楠抓住蔣铿锵,兩小孩在半空中晃蕩身軀。尉遲朗馬上去拉,然而太遲了——就在他伸手去拉的那一刻,猛烈的日色刺破雲端,倏忽照了下來,将阿瑟的身體籠個正着。
嚯,新體驗。尉遲朗想。
下一秒阿瑟乘光而散,肉眼可見的光粒子湧向天穹。尉遲朗的靈魂被迫彈了出來,權杖消失,蔣铿锵抓空,整個人砸關楠身上,兩人齊齊爆發出尖叫聲,不住往下墜。
正當此時,老虎趕來,在他們即将墜地時馱住了他們!
蔣铿锵魂飛魄散,吃了幾口空氣,率先道:“吓死了差點命沒了!這狗賊果然不靠譜!你們怎麼在後面?!後面的污水又是怎麼回事?!老師他們去哪裡了?”
老虎不知受到什麼刺激,居然有心情答非所問:“這可說來話長啊。這個故事是這樣的——首先,從前有座山,山上有一隻老虎——”
可能是一路聽了很多遍,施耀揪它耳朵,抓狂:“你快閉嘴吧!我們先出去再說——!!”
施耀右胳膊還卡在沙發上,他是用左手扣住的蔣铿锵。關楠被蔣铿锵砸得頭暈腦脹,也沒忘了抱住他的腰,一并拖住了。施耀手發酸,直抖兩下,心想幸好這會兒力氣大,要不然還拉不住他們。
關楠趕緊把快從褲兜掉出去的透明袋抓住,放在襯衣口袋裡,松了口氣:“幸好抓住了。”
蔣铿锵見他這副鬼樣子,火氣滞後地騰上來,罵道:“你個大白癡!”卻不知尉遲朗已趁此機會入駐進小紙人。
小紙人跟透明袋合而為一,扁扁地待着,一動不動。好半天,才去戳透明袋的密封口,打開了個小口,深吸一口氣——蒼天大老爺,忘了要呼吸,差點被憋死。
老虎道:“抓好,本霸王要上去——”話沒說完動作先上了,施耀反應不及仰面朝天,腦袋拱地上磕了好幾下,抓狂道:“等等我頭!不是我是說我要掉下去了——”
老虎不得不停下,也抓狂道:“我肚子要被繩子勒死了!這破沙發太重勒!”
施耀糾正:“是你要被繩子勒死!不是肚子被繩子勒死!”
老虎堅持:“就是肚子被繩子勒死!”
蔣铿锵:“服了你們在讨論什麼啊!”他拉着關楠爬到老虎脊背上,俯身往後看,原來施耀坐在沙發上,腰間系着一條結實的繩索,連着沙發一并綁在老虎身上。
關楠順着蔣铿锵的視線看去,發現施耀修長的脖頸好像長了東西。
因為施耀是側坐着的,關楠眨眨眼,還以為自己看花了,朝施耀道:“你脖子是不是長眼睛了?哇好酷?難道你覺醒異能啦?”
蔣铿锵插嘴:“什麼眼睛?我怎麼沒看見?”
施耀正觀察四周,看看有沒有順手可以給老虎當墊腳石爬上去的東西。聞言看向關楠,說:“什麼?我沒有覺醒啊。”他伸手去摸脖頸,還不知道紫瞳單眼找機會貼在了上面。
紫瞳單眼眨了下眼睛。施耀感覺手心被羽毛劃過,癢癢的。他咦了一聲:“什麼東西?”
他一轉頭,關楠下句話便哽在喉頭,蔣铿锵也看見了——施耀那凹下去的眼眶。一時兩人都無言以對。
這時,流量可怖的污水終于從深處咆哮着沖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