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鐘情于音樂,還是小少年時就瞞着大舅一家在一支駐唱樂隊表演,也在市内的歌唱比賽中拿到過幾次冠軍,當時已有音樂公司找上門談簽約預備培養他,卻都被舅母強烈的反對擋在門外。她燒掉了李海峰辛苦攢零錢買來的音樂設備,理由是:騙人錢的公司你也敢去,就不怕高利貸拖累我們一家!可以說,如果不是十五歲那年被燙傷,被迫離開大舅一家颠沛在外,他本要考取音樂專業的,他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
《風》的歌詞是這樣的:
日落西山街道的寂寥
千變萬化人心的空虛
全部乘風而去
随風漂流 駕諸雲端
吹走今日的悲傷送來明日的歡愉
……
我過去坐在他旁邊,李海峰側過身子,注視着我唱完這首歌。然後問我:“打開三眼輪真的能看見他的靈魂嗎。”
我再次以笃定的語氣告訴他:“絕對能看見。不管他的靈魂現在在哪個維度,你都能看見,并且我可以幫助你與他進行心電溝通。”
當天中午李海峰随我去靜坐。我所料不差,他在我的引導下慢慢地靠自己的力量打開了三眼輪。他多了許多問題,我一一解答。比如ACE監督部是做什麼的?部長是誰?污染粒子究竟是什麼鬼東西?每個人覺醒的異能為什麼大不相同?再比如,為什麼大多思想籠裡的人不清楚人類都能覺醒異能,反而将其視為超能力?異能人士聚集籠歸誰管理……
他問:“我的異能就是三眼輪?”
我已大緻感覺出他的天賦是什麼了,不過得等到他徹底覺醒才能驗證。我搖搖頭:“這個得你自己去挖掘本有的天賦,三眼輪是每個靈魂都具備的能力。就像在窺鏡村,并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能夠準确預言。”
李海峰說:“那你都預言了什麼?”
我堅定地回答他:“舊世界大戰不會隻發生這一次,這遠沒有結束。因為污染粒子還沒有被徹底清除幹淨。廢土世界終會引來較之上次更為混亂的局面,局部戰争、人口銳減、資源倒退、社會惡性事件等挑戰會頻發不止,甚至升高幾個度。實際上,這一切已經在緩慢地發生了,隻是人們還不清楚。”
“亂世。聽上去很不好。”李海峰說,“所以你們才要做空間光粒子隧道送聖光下來。”
“是的,把聖光送來廢土就是希望。聖光終究會引領廢土人類走向光與愛,使得人心一體,世界大同——這是趨勢,是一定會發生的。污染粒子隻會阻擋我們的進程,卻無法阻擋我們前進的步伐。”我笑着對他說:“所以不要為任何極度痛苦的畫面而哭泣,也不要為失去親朋好友而哀悼,更不要覺得造物主抛棄了大家。這是大家的靈魂在循着光回家,是必要的經曆。”
李海峰當然沒聽懂。他評價道:“你很特别。”
不久後李海峰覺醒了異能。他的喉輪開得很好,能量很純粹。當他開口唱歌時,他會進入心流狀态,讓聽者覺察到自己内心的震顫,藉由心靈的呼喚逐步找回本心。我沒猜錯。一直以來他對音樂莫名執着,概因這是他走向内在的通道。他的真我一直在背後指引着他。要知道,他搬出去後,靠着這份獨一無二的嗓音在網上直播唱歌、接配音戲得到了豐厚的報酬,他沒有向幫助過他的朋友借過一分錢,反而在朋友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
我告訴李海峰,這就是他通向本自具足的道路,隻要他為自己的最高興奮付出持續的行動。
其時他在浴室裡刮着胡子,面朝鏡子看向我。而後笑了笑,道:“那你想聽我唱歌嗎?”
這一天他的心情很好,因為昨天他看見了大舅的靈魂。不知大舅對他說了什麼,他已完全看開了,并決定好好地活下去。
我說:“當然。我很喜歡聽你唱歌。”
他把糊臉上的剃須膏洗掉,快速用毛巾擦幹淨臉,然後把手遞給我:“可以讓我牽你的手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我不知道這種行為被人類稱為紳士,當時也不清楚他對我的心思。我以為他要帶我跳舞,我知道有些人會邊跳舞邊唱歌,這是一種很不錯的體驗。于是我把手伸過去,我們五指相扣,他帶我慢慢地走出屋子。
我們去往冰棧橋。他邊走,邊唱起來:“如果這宇宙,是教室。同學之間,不斷學習,以為前路永無止境,卻不知曉終有一日,将迎來終結……②”
我沉浸在他溫柔的歌聲裡,看着橋底下那些晶瑩剔透的泡泡,感覺更美了。
我很享受這個當下。我感覺我就是那些泡泡。
“……今後還會接受各種愛,然後都會回報給你吧。在永恒的光芒中,熱愛一切吧。”
唱到這裡時,他停下來注視着我,然後問我:“葵鏡,你接受我的愛嗎。”
我脫口而出:“沒什麼接受不接受的,我一直愛着你。”
他聽到這裡,呼吸一滞。
我繼續說:“我說過我們是合作夥伴,也是朋友。所以我是愛你的。像時長老,像其他人,我也愛着他們。所以你為什麼要問我接受不接受呢?我愛廢土世界的全人類,正是因為愛他們,我才會遠道而來,幫助他們回歸到本心。”
我很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以為他聽懂了。但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變了神色。正當我疑惑時,他猛地将我按在地上,整個人覆在我身上。他的手指劃過我的臉,揉了揉我的耳垂,說:“黎葵鏡,你清楚我在說什麼嗎?我說的愛不是你嘴裡的這些大愛。”
雖然時長老有跟我提起過人類的情愛,但我對這一種複雜的情感沒有任何概念,因為我沒有體驗過。所以我很懵,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我說:“不是這些愛又是什麼愛呢?”
他目光閃爍起來。那瞬間,我感覺到一種名為心馳神搖的情緒纏繞在我們周身,這股情緒能量源自他。我終于反應過來,腦海中也閃過一些電影片段。感覺他把我按在地上是要與我進行性/愛活動。
我對此沒有任何排斥的念頭,隻是感到奇怪,他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進行呢?畢竟我們早就說好了,這時候是要靜坐的。一定是這幾天他靜坐所得的能量過于集中在尾闾穴上,加上他太久沒有舒解。我想,是時候教他怎麼将這股能量灌至百會穴打通他的督脈了。雖說性/愛有助于靈魂體驗到神聖合一的愛,但那是建立在彼此是對的人的基礎上,兩人得彼此相愛,否則會造成一方被另一方汲取能量為己用的結果。要知道,能量流失并不好受;但我不是李海峰的靈魂伴侶。我終于反應過來。
我站起來解釋道:“還記得我前幾天跟你說過的嗎,我隻是暫時入駐在這副軀殼裡……”
話沒說完,李海峰将我抱在懷中,我的腰抵住棧橋的繩索上。他壓着我,把唇覆在我的唇上,甚至将舌頭伸了進來,攪着我溫熱的口腔。我吞下了他的唾液,第一次确切感覺到那股名為心馳神遙的情緒是怎樣攪亂我平靜的狀态——這副軀殼因此顫抖着。
我們額頭相抵,他緊抓着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指,說:“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種愛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