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娃娃!蜀黍,爹爹——”
但是很快,他又被默默站在一旁的徐長赢給吸引住了,扯着徐時宴的領子,吱吱呀呀地就要把另一隻小手往嘴巴裡放:“爹爹,抱——”
“诶咦!小世孫,這可不是爹爹噢,你再仔細看看?”
天老爺!這小世孫怎麼薅着徐長赢來喊爹爹,這不是挑事兒嘛!
氣氛即将再次凝結之際,謝懷瑾連忙跳出來充當中間人。
嘴上逗着稚童,心裡卻也狐疑:長赢和時宴兄乍一看還真有點像。
如果說徐長赢是如新生期青竹般溫良如雅,那麼徐時宴就是在懸崖上經曆風吹雨打之下,依舊巍然挺立的成年期龍竹。
聽到稚兒無辜的語言,徐長赢眉梢微挑,記憶裡好像也有人之前就說過,隻不過當時的他并未放在心上,現在在正主面前,卻又是另一番感覺了。
他藏下内心的怪異感受,向後退了一步,躲過朝他伸來的小胖爪,微微低頭,站在原地就像一座假山,可那眼角處微微垂下的弧度,細看之後确實又不像徐時宴那般上挑淩厲。
謝懷瑾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比劃了好久,五尺之童這才将将區分出來。
見真正的爹爹臉色有些臭,修哥兒水靈靈的眼珠子這才輕輕一轉,嘟起小嘴,非常小聲地吐出一句“對不起蜀黍。”害羞地都不敢看他。
接着軟乎乎的小臉往柔軟的衣袍處一埋,奶聲奶氣地說:“爹爹,修哥兒,錯了,抱!”
感受到一小股暖風拂過脖頸,徐時宴這才緩和了一下臉色,大手拍了拍修哥兒的後背,繼而微微側頭,故作警告。
“今晚回去我就跟你娘打小報告去。”
修哥兒成功偃旗息鼓,柔軟的小身子窩在他的懷裡,安靜下來。
“失禮了,童言無忌,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無妨,小公子天真無邪,自有一顆童心。”
見徐時宴半抱着修哥兒,要給自己行禮,徐長赢立刻擡手抱拳制止了回去。
“對了,我忘了介紹。長赢,這位就是徐國公府的嫡長子徐時宴,時任樞密副使,官拜二品。”
“時宴兄,這位是徐氏長赢,我在太學的同窗,今天團團和圓圓的滿月宴,我也邀請了他過來。”
徐氏長赢。
徐長赢?
徐時宴記憶力極好,從小到大,隻要是經過他的大腦,認真看過的書目筆記,他都曆曆在目,半面不忘。
這不就是他前段時間,在翰竹院裡經常找來翻閱的謄書者的名字嗎?
真的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徐時宴突然側了側頭,漆黑的眼底辨不清情緒,“翰竹院裡的抄本注解就是你寫的吧。”
話是疑問,可臉上的神情卻早已做實了心中所想。
聽到熟悉的地名,廊中的兩人都微微一愣。
徐長赢和謝懷瑾對視一眼,然後前者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知道我?”
“自然,你寫的注解冊我幾乎都看完了,很有意思,我也從不同的角度更加了解到了京城以外的百姓的生活。”
徐時宴點頭,原本禮貌疏遠的氣勢也漸漸消散。
别看小身量的修哥兒窩在懷裡才小小一團,這分量也是不輕的,他往上掂了掂,将還在埋臉的小兒換了個方向。
“原本還想着讓奚伯介紹一下認識,沒想到在這宴會上倒是提前見面了。”
也許是因為本家姓的緣故,或者是自己先于書中“見”過他,徐時宴心裡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兩人三百年前真的是一家一樣。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長衫男子,衣袖幹淨,鞋底微損,全身上下無分毫金銀珠寶玉器裝飾,長發僅以一根桃木簪束起,背後的脊梁骨卻比他遇見過的所有書生都要直挺。
是個可造之材。
想到這兒,徐時宴從墨色腰帶處拿出一塊木牌,木牌邊緣毛刺平滑,表面用桐油淺刷一層固色,隻正中間刻了一個宴字。
“最近我正在給修哥兒找蒙學老師,平日裡我公事繁忙,夫人也有很多體己事要處理,如果你願意的話,這是我的随身腰牌,待太學下次休沐,來徐國公府試試看。”
“如果覺得不太合适的話,我還有一個弟弟,年紀與你相仿,互相之間做個伴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月俸隻多不少。”
隻隻留下幾句話,不管眼前與自己有幾分像的少年如何做想,徐時宴轉身,然後十分随意的将木牌往身後一抛。
輕飄飄的小木牌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徐長赢來不及拒絕,便手忙腳亂地把它接了起來。
“世子留步…”
待徐長赢擡起來頭來,高大的身影早已遠去,連翻的衣袂在拐角處瞬間消失,廊裡隻留下幾句虛無缥缈的争執。
“牌牌飛飛,爹爹!修哥兒也要飛飛。”
“…”
“飛你個頭,回去就斷你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