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時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卻能聽到聲線上的區别。
她動作一僵,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沒有啊,怎麼了?”
又是下意識地回避。
下意識的将他推向遠方。
徐長赢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胸口像是被人抛下了一塊巨重的大石頭,而抛石者如今還坐在自己旁邊,連對視都不敢,懦懦地把玩着小錘。
蘭時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剛剛轉向友好的氛圍又開始變了樣。
她連忙放下錘子,有些心急地解釋:“我就是換左手試試,說不定左手更适合砸栗子呢。”
“但夫人的慣用手不是右手嗎,”徐長赢冷臉回道,“慣用手的力氣才會大一點,難不成是夫人右手不便,所以才使不了錘子?”
“那要不讓我來猜一下是怎樣的不便,玩太久雪冷到抽筋了?還是和尺玉他們玩鬧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
男人的聲音愈發冷了起來,一時間竟然比窗外呼嘯的風雪都讓人感到寒瑟。
“夫君…”
“啊,我知道了。”徐長赢緊皺雙眉,合上眼睛,第一次不顧及維持溫柔語氣打斷她,“是在翰竹院門前,被錢家下人粗魯無禮的舉動,砸傷了吧。”
話語是疑問句,但語氣确是肯定模樣。
夫君是怎麼知道的!
是奚伯?小硯台?還是他當面對上了錢家人!
一時間,數百個可能性在蘭時腦海中閃現,她呆愣住了,心慌無措地拂開桌上剝好的栗子殼,小手伸長就要去抓他:“夫君,你聽我跟你解釋…”
“不用了。”
徐長赢站了起來,錯開蘭時的手,就這樣近乎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蘭時頭頂上的溫柔發旋都清晰可見。
“夫人如果想解釋的話,應該早就說了吧。”
“不會連我剛剛在外面說的話中意都聽不明白,那你不想說,便不說吧。”
幾秒後,徐長赢像是難抑心中煩悶,驟然躲開蘭時想要示好安撫的手,擡腳便走了出去。
“夫君!”
蘭時一下慌了,她跌跌撞撞地朝他離去的方向追去,卻被那區區隻有寸高的門檻絆倒。
輕薄的軟毛靴撞上堅硬的門檻,痛得蘭時頓時半蹲在地上,隻是身子還保持着往前的姿勢,看着徐長赢遠離的身影。
徐長赢不是沒有聽到蘭時的吃痛聲。
十幾年如一日的陪伴,他早已形成了事事以她為先的念頭,徐長赢極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聽不去看,可絲絲蘭香還是猶如卷風過境,困住了他所有心神。
“小姐——”
幾個丫鬟沒有走遠,她們湊在廊下盡頭,正聚精會神地用石頭敲着栗殼。
吃得正開心時,就聽到屋内有人推門出來的聲音。
擡眼一看,原是姑爺出來了。
隻是他走得快,背影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委屈和怅然。
緊接着還沒完呢,小姐也跟着跑出來了,隻是她太過心急,原本每天都要走上好幾回的門檻都沒留意,竟不小心磕碰到了。
丫鬟趕忙驚呼過去扶她起來,青果和白術一人一邊,蘭時還未站穩就問:“夫君呢?”
衆人擡頭,此時哪還有什麼姑爺的影子,雪地裡白茫茫一片,隻剩下一串還未被雪覆蓋的腳印。
***
“什麼?姑爺對小姐你發火了!”
沉香閣内,大門緊閉,連帶着院外灑掃的丫鬟小厮們都被命回去休息了,隻留下白術和青果兩人。
“噓——我哪有這麼說!”
屋裡,蘭時把臉埋在桌上,悶悶的聲音從手臂裡傳來,帶着點不知所措地棘手感。
“怎麼辦啊,我把夫君惹惱了!”
蘭時突然從桌上擡起頭來,大抵是剛剛趴得久了,光潔的腦門上都印上了紅印,襯得她皮膚愈發嫩白。
經自家小姐三言兩語的解釋一番,兩個丫鬟也終于是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青果微怒道:“我說那天你們回來時怎麼感覺怪怪的,原來是遇上曾經逼害過你們的仇人了!”
她說着便打算去自個兒屋頭裡,翻出那壓箱底的絕世寶劍來,卻被身後突然的高聲給喚住。
“算了,我才不要管他呢!”
蘭時突然耍起了性子,久違地在外人面前展現出自己少見的另一面。
“我不告訴他都是為了不讓他分心,被别的瑣事分神,這下倒好了反倒成我的錯,砸的明明是我的手,長赢哥哥無端端地生我氣作甚!”
氣頭上的女人最聽不進去勸話,連兩人久違的昵稱都出來,事情就變得不簡單了。
留下兩個丫鬟面面相觑,蘭時撅起嘴巴,一甩袖子就準備早早洗漱歇息。
今天在家裡逗貓遛狗忙活了一天,又是初雪祥瑞的好日子,她才不要跟某人一般見識呢!
蘭時想得很好,可上天卻總喜歡給她開個可愛的玩笑。
明亮的蠟燭熄滅,利于安眠的線香剛剛燃起,一陣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主屋的靜谧。
“三夫人,三爺吃醉了,您趕緊來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