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給三弟出什麼鬼主意了?”
同一時間,玲珑閣内。
剛換下外衣,準備蹑手蹑腳爬上床的徐時宴突然身形一滞,他緩緩擡頭,隻見原本早該入睡的盛南昭正合着寝衣,坐在裡邊笑眯眯地看着他。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明明已經是身處在窗門緊閉的屋子裡,徐時宴的後背還是陡然一寒。
“夫人說笑了,天色已晚,我們趕緊睡吧。”
他打了個哈哈,就要将話題揭過去,欲伸手去攬盛南昭往被窩裡鑽,卻被女人淡淡一手拂開。
“少來,渾身酒味,以為洗了澡我就聞不到嗎?要不要我把修哥兒抓起來,讓他好好來唠唠你。”
“别别别!”
徐時宴自知理虧,自家兒子在某些時候比夫人還要難纏。
他見躲不過去了,歎了口氣後伸手從架上拿來一件外衫,裹在盛南昭身上。
然後在兄弟和夫人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徐時宴坐在盛南昭身邊,麻利地全盤道出:“是三弟突然在我埋酒的時候跑來,一臉沮喪的樣子,像隻落水的狗,細問之下才得知他跟弟妹鬧了矛盾,來問我有什麼好計策。”
“于是你就将他灌個爛醉,然後又送了回去?”
盛南昭對他的讨好面不改色,隻是被寝下的兩道身軀相觸碰,透着涼氣的身子讓她無法忽視。
沒多會兒她就挪了挪,好讓某人多進來些取取暖。
哪有灌醉,那小子明明就是裝醉!
徐時宴暗暗腹诽,見夫人心軟給他騰出了地兒,他立刻順着杆子往上爬,邊挪邊說:“夫人慣會面冷心熱,我剛剛可都瞧見紙鸢和鶴青在一起,夫人可是又吩咐了些什麼?”
“那當然,以為我像你一樣粗枝大葉,就簡簡單單将人送回去就得了?”
盛南昭柳眉一挑,萬般風情即便是沒有精貴衣裝的襯托下,也照樣熠熠生輝。
徐時宴應和着:“夫人心思如發,自是厲害。”
他沒有細問,隻要是夫人做的都是對的。
盛南昭十分服帖地收下他的贊揚,見男人發尾都還濕着,便極為順手地替他散幹着發。
“依我看啊,小時和三弟的關系早該進一步了,我們像他們那麼大的時候,都有修哥兒了。”
聽她那麼一吐槽,徐時宴忽然笑了,他擡手就撩開盛南昭耳邊的頭發,溫柔地說:“夫人這麼說,感覺像是我們都老了一樣。”
“你老,我可不老!”
女人最聽不得的就是年齡,自古以來皆如此。
盛南昭咻得一下扔下他已然半幹的發尾,鼓着腮幫子瞪他。
接着又像是想到什麼,眼神自上而下,随後又自下而上,來來回回反複多次,最後再以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結束打量。
徐時宴:…
她像是什麼都說了,卻又什麼都沒說。
徐時宴啞然失笑,寬大的身軀漸漸朝盛南昭靠攏,冷厲的丹鳳眼驟然向外散發着無名誘惑,絲絲勾人,與他平日裡成熟穩重的氣質截然不同。
“夫人既然不信,那不如為夫親自試驗一番,正好槐樹下的女兒紅被三弟喝去不少,我明天就去補上,夫人可别拘着小桃子,得讓她快點找爹娘才行…”
“什麼小桃子…唔!”
嗚咽聲随即響起,天上初雪又加重了傾勢,回山倒海,很快銀裝素裹,天地盡白。
***
汴梁城外已是冰天雪地,今年的雪下得急,來勢洶洶。
幸虧前些天裡,府内已經将早前準備好了銀炭分發至各院上下,讓主子們能舒舒服服過冬。
蘭時一覺醒來,已是辰時末。
她擰着眉,從床上掙紮而起,刺骨的冷風像是生了靈氣,一股勁兒地從四處竄進來。
屋外的白術聽見響聲,掀起門簾悄步走進來,見床上的人兒已經起了,便順手拿起衣杆上的絨裡衫就要給她披上。
“呀,這絨裡衫怎這麼冷,底下火盆怎麼熄滅了?”
蘭時身子骨弱,府醫曾特地叮囑每逢換季需多注意保暖,顧禦醫更是給她提了個法子,将翌日要穿的絨衫虛虛的靠近暖火盆邊備着,早起更衣時才不容易寒氣入體。
隻是今早一看,火盆老早就熄滅了,底下的灰黑比往常少許多,像是剛燃上不久就滅了。
聽見白術的驚呼,連眼睛都還沒睜開的蘭時回道:“應該是昨晚接夫君的時候,開門不小心吹熄了吧…”
接…夫君?
話音剛落,意識回籠,蘭時突然朝床裡側轉頭。
昨天天太晚了,她沒注意,從某人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後,直接将他往裡側一推一放,倒頭就眠了。
如今床上空空如也,僅微微淩亂的被褥證明着,昨晚真的有人在此睡過!
蘭時當即閉了口,她揉吧揉吧眼睛,又往被子裡縮了縮,被子裡的手還抻了抻面兒,将褶皺痕迹撫去。
說好的要保護好夫君的威風面子,可不能糊塗又說了出去。
白術此時全身心的注意都在那件絨裡衫身上,因此蘭時“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小動作一點兒也沒被察覺。
“姑爺昨晚在這睡嗎?”
怎的回事?
他們還沒有為小姐和姑爺的合房大計作出貢獻,姑爺自己就已經颠吧颠吧送上門了?
白術好奇極了,她趕緊從衣櫥裡拿出多餘的絨裡衫給蘭時換上,雖然沒有被溫暖的火盆烘着,但也總比這件在外面凍了一天的好。
待蘭時洗漱完畢後,這才跟她多解釋兩句。
“昨晚鶴青送夫君回來時,天色已晚,他…不知曉沉香閣的規矩,所以就直接送主卧來了。”
搬來徐府三年有餘,如今她和夫君依舊是分房睡,除了沉香閣的人,其他誰也不知。
外人都隻道三爺和三夫人感情頗深,卻不知兩人如今最親密的舉動也就不過是當年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們倆隔着厚厚的大衣共寝了一夜。
喔,不對。
過了昨晚,又多了一夜。
蘭時默默思量,不自覺又喝了一口暖參茶,身體往旁邊側了側,避開那道亮晶晶的視線。
“隻是合衣睡了一晚,什麼都沒發生,你别瞎想。”
“我瞎想了嗎?”白術捂着嘴偷笑,“我可什麼都沒說呢。”
你是什麼都沒說,但如熾火般的目光卻說不了謊!
“可是小姐,你和姑爺爺早該合房共寝了吧?”
“清水巷的胡大娘上次見着我,還在問小姐你何時有小娃娃呢!”??“你不知道啊,她做了好多可可愛愛的虎頭鞋,就等着送些給你呢…”
蘭時自知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于是任由白術再怎麼旁敲側擊、隐晦曲折的暗示,甚至連以前的舊鄰居都搬出來了,她都隻口不言。
隻乖乖地捧着暖參茶,一口一口嘬着,什麼也不敢說了。
用過早飯,院裡白雪皚皚,朔風凜凜,就像是有人為大地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鵝毛被子,看着都比往日要清冷許多。
前不久剛去過慶豐樓找顧濟安治眼睛,不多久便下雪了。
蘭時怕冷,沒有出門,總歸下一個時間周期還沒到,閑來無事,就讓丫鬟們在靠近廊下的位置掃出一塊空地。
“去廚房裡拿些紅薯和饴糖來,烤着吃或者做糖畫,滋味可甜了。”
丫鬟們立刻雀躍歡呼起來,一窩蜂地就去小廚房準備了。
灑掃的、準備桌椅的、清點食材的,還有在廊下堆雪人的,一時間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