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時就這麼歪着頭,一臉溫柔地瞧着眼前的一老一小。
這畫面實在是太珍貴了,她如今一分一秒都不想睡着,連閉眼休息都覺得太過奢侈浪費。
思緒就這樣随着微風緩緩往外飄溢,手邊銀質提壺正往外咕噜咕噜冒着水泡,白煙從四周的縫隙中逃脫。
上一回像這樣安逸的時日是什麼時候呢?
她怕是想不起來了。
是在上陽縣的古樸小宅裡,和爹爹和長赢哥哥一起挖土種花的時候嗎?
還是在城西角的清水小巷裡,同白術、衛二他們一起就着黃冷團子,吃撥霞供的時候呢?
好像上一次的重陽簪花,也挺閑逸的…
如此想來,好像這些珍貴的回憶,都有個怎麼也少不了的人呢。
蘭時想到這兒,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燦爛的微笑,竟将慶豐樓今日精心準備的繁花都給比了下去。
“白術,還有最新的話本嗎?昨天新到的那本我追平了。”
白術:?
剛送顧濟安坐上回府的馬車,白術就聽到蘭時在問她。
她習慣性地轉頭看去,卻冷不丁地對上一雙潋滟生光的眼睛,似水波相連,波光溢閃,像是要将人吸了進去。
白術猛地轉頭,一邊轉還一邊捂着鼻子,耳根處迅速蹿紅。
蘭時不明所以,皺眉問道:“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小姐。”白術心狂跳,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你還是先把帷帽戴上吧,這殺傷力太大了,我可不像姑爺那般月下君子,遲早有一天會忍不住的!”
“又淨學說些胡話回來了。”
蘭時笑罵了一句,乖巧地接過帽子戴上。
治好的眼睛可比千金,别看她剛剛好似飄了神,但顧濟安說的話,她全聽入心了。
不用旁人叮囑,她也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對了,小姐,你剛剛說要去哪兒來着?”
“走,去書肆,上回你新帶回來的浮光先生的話本我全都看完了,反正如今時候尚早,先去逛逛。”
當今大兖朝尚文風氣豐厚,大街小巷,随處可見書肆的身影。
店内經典也不僅僅局限于博大精深的四書五經,繞口難懂的之乎者也,貴族小姐們喜歡的酸化小說,抑或是波谲雲詭的懸疑作品,都大有市場。
在慶豐樓裡耽誤了些時間,到書肆時正當正午,一眼望去,人不算多,倒是沿邊的小吃檔裡坐滿了人。
“店家的,請問浮光先生的話本今兒還有貨嗎?”
白術扶着蘭時走進店内,剛一出聲,就有一穿着幹淨灰白布袍的精瘦男人走了過來。
隻見他皮膚蠟黃,手甲黑長,身高不足五尺,一雙精明的眼睛快速地掃過周圍的一切,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潔淨的容器裡硬生生裝進了一個腌了十年八年幹臘腸的樣子。
白術隻看了來人一眼,就迅速伸手将蘭時半攔在了身後,擁有類似眼光的人多了去了,她早已從青果那邊練就一番把式。
不說赢,快一步總錯不了。
男人臉上先是一愣,随即看到白術不同普通家庭的侍女打扮後,臉上迅速挂上谄媚的笑:“這位姐姐,瞧着是需要些什麼呢,我去幫您備着。”
“不用了,”白術回絕:“你就告訴我話本都放在何處,我自會尋去。”
“這不就客氣了嘛,你同我說,我保準立刻将本子準備齊全!”
男子一邊說着,還一邊試圖往白術身邊湊去,惡心的樣子看的白術心頭一陣惡寒。
“你别再過來了,你們這書肆怎麼這樣待人,還有沒有章法了!”
晌午時分,店裡人本就不多,還都分散,一時間竟無人注意到這邊發生着什麼。
“我們走吧,換家店去。”
蘭時見白術隐約有點被男人惹上頭的感覺,她不想生事,扯了扯白術的衣角低聲說了句,轉身就打算離開。
男人突然“诶”了一聲,剛才光顧着和這圓臉丫頭說話,居然都沒見着其身後竟然還藏着這般清玉般的人兒。
男人雙眼放光,腿腳極快地繞過書架,徑直攔住了二人離去的步伐。
“這位娘子好生俊俏,怎不光顧些什麼就走了呢,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是小生我招待不周了呢。”
“光天化日怎麼還擋着臉,莫不是見着哥哥我臉紅羞怒了吧,快進屋内歇歇吧!”
此時帷帽下的琉璃瞳内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厭惡情緒,蘭時的眉頭微微皺起,對男人明擺着的色眯模樣十分不悅,剛吃的點心都快要吐出來了。
什麼娘子小生,這是明晃晃的騷擾冒犯!
一來二往間,男人已經不在隐瞞他的目的,趁着白術一個不注意,伸出手就要一把拉過蘭時纖細的手腕,往一旁的厚重的書架後面走去!
“你——你住手,放開!”
陌生的觸覺碰及手臂,蘭時立刻害怕地驚叫起來,可是周圍書架密布,店内的人光是走過來都要些時間,而且她的視野還被遮擋大半!
思緒疾閃間,一陣微風帶起纖薄的帷簾,一抹耀眼的泥金赪霞绯羅褙映入眼簾——是她!
“顔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