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楚厭從小到大沒跟弟弟争搶過什麼。
一是弟弟比自己小,做哥哥的讓着也無可厚非。
二是家裡人向來一碗水端平,從未叫他覺得有任何不适。
自小接受過的教導也都是百善孝為先,家和萬事興。
楚閑亦是如此。
長大後一個從文,一個習武,除卻最近公事上頗有交集之外,通常都是各忙各的。
從那些相處的點滴時光裡,若真要是雞蛋裡挑骨頭扯出幾件争搶之事,也是一件入冬的衣服做好先給誰,亦或者是一盤點心誰先吃誰後吃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今日我讓你,明日你讓我,從未産生過隔閡。
這還是第一次,霍楚厭因溫眷禾和楚閑走得近,疏遠自己,而心生不悅。
母親求願結束後坐在一旁抄寫經書,接下來輪到了他們三人。
兄弟兩個都被母親要求,向佛祖祈求姻緣良配。
霍楚厭雙手合十,虔誠祈願。
睜開眼又見霍楚閑也收斂了悠閑嘴臉,眉宇間帶着莊重的森嚴。
再向另一邊看,溫眷禾同樣如此。
他思緒萬千,在這極短的時間裡設想無數她的願望,卻永遠不會猜中,溫眷禾心中所想。
從雙膝落在蒲團上的那一刻,溫眷禾的第一句就是忏悔。
如果這世界上真有神佛,請原諒我在這樣神聖的地方,許下如此大逆不道的願望。
我希望我的姐姐能夠上天堂,害我姐姐的人要下地獄。
若不能在下一刻就開啟地獄之門,那麼我将化作陰間使者,親自将他送往輪回之路。
佛祖若覺此願污穢,不願助我也無妨。我既孤身一人來了城中,斷然不會兩手空空回去。
即便賠上性命,也要讨伐天道不公!
她睜開眼,自上而下遙望金佛。
心中默念一句罪過。
按照姜明晚的慣例,她會在佛前抄寫佛經直到閉寺,三人便退回到後花園等待。
霍楚閑問溫眷禾:“溫姑娘,你祈了什麼願?”
溫眷禾答:“自然是希望眼疾早早康複。”
“沒了?”
“還有……能得償所願。”
“什麼?”
溫眷禾抿了抿唇,搖搖頭。
見她不說,轉而又去問了霍楚厭:“大哥,你呢?”
“自然是母親希望我祈什麼願,我就祈什麼願。”
霍楚閑詫異:“你願意成婚了?”
霍楚厭說:“願不願意也要成婚,父母之命不能為抗。”
“巧了不是!”霍楚厭下巴微微擡起,“我也意識到這一點了,所以今天也向佛祖祈願,争取能早日成婚。”
溫眷禾本來在聽着他們兄弟二人閑談,卻突然注意到了霍楚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任何時候,他看向的目光都是欣賞、不失禮節的。如今也是,隻不過是在那句話之後。
溫眷禾垂眸,藏在水袖中的手指緊緊攥住。
霍楚厭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面不改色道:“還是先改改你那不急不緩的性子吧。”
“不急不緩怎麼了?這也是缺點?”
霍楚厭冷哼一聲:“若是在戰場上,你不急不緩,隻能等敵軍沖進自己領域。為人魚肉,任人宰割。”
霍楚閑笑了兩聲:“大哥,你忘了嗎?我從文,每每在竹簡上寫下一個字,都要橫平豎直,不急不緩。”
說罷,又轉移到溫眷禾身邊,問她:“溫姑娘可曾為自己求姻緣?”
“不曾。”
“你不急?”
“眼下還是眼疾和尋親更重要,我滿腦子都是這兩件事,來不及為尚遠的事情考慮。”
“不遠了,”霍楚閑詢問,“溫姑娘可否告知喜歡什麼樣的男子?我大哥走南闖北,若是碰見了合适的,定會為你留意。”
這話說完,霍楚厭便朝她看過去。
隻見溫眷禾紅着臉,小聲說:“必是那溫文爾雅、有如清風明月般的男子。”
霍楚閑皺眉:“這樣的男子可難求啊,溫姑娘想要的該不會是天上仙吧?”
溫眷禾遲疑一陣,又說:“人都是有缺點的,若平日裡貪玩好動亦或是有些自己的情緒,倒也無妨。我剛剛說得的确不像正常人了。”
“這樣就好選多了!”
……
兩個人聊得歡,霍楚厭的心情卻猶如騎馬行駛在曲折的半山腰中。
從期待到失望。
眼中有正在凝結的浮冰,在對上溫眷禾笑容時,四分五裂。
溫文爾雅、清風明月、貪玩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