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謝硯之剛提出解約,言宜歌就不顧高昂解約費,也要離開京城華一,難免令人浮想聯翩。
更有甚者,猜測說:
可見謝硯之和京城華一太子爺元天宇之間有矛盾,不是空穴來風,小師妹解約,是站隊的表現。
……
*
四月中,江陵滿城煙絮。
世界女子邀請賽是較高規格的世界級賽事,讨論度高、贊助多,所以經費充足,定在江陵市中心酒店舉辦。賽程共五天,十二輪棋,積分制。為了方便遠道而來的女棋手們休息,還給每人在酒店裡開了一間房間,餐宿全包。
一早,庭見秋的手機裡就塞滿了楊惠子的微信,從賽程問到備賽心情。她幾乎可以想象楊記者風風火火、熱辣幹練地連連抛問題,從她嘴裡套新聞素材的樣子。
可見這次比賽的新聞,又是她分管負責的了。
庭見秋來到中心酒店,順着指示牌進門,邊沿着酒店走廊走,邊低頭回複楊惠子的微信,不知不覺好像繞了個彎,正擡起頭,對上一雙蘊滿笑意的眼:
“迷路了?”
謝硯之身着一套貼身筆挺的黑西裝,脖子上戴着工作牌,頭發上抹了啫喱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低着腦袋看她,笑時眸如點漆般勾人。
——不像個正經棋手。像個牛郎。
庭見秋不好意思地一笑,舉起手機晃一晃:“光顧着回惠子的微信,沒看路。”
“楊惠子,那個記者?”謝硯之語氣一頓,斟酌道,“和她說話還是要小心一點,你個性太坦率了。”
庭見秋想了想。她還沒在“歲除杯”上得獎的時候,楊惠子就對她很熱情,而她又招不住這種性格,誰對她好,她也同樣真心待回去,從沒考慮過對方有利用自己、傷害自己的可能。
但她還是真誠地道了句:“謝謝。”
謝硯之将她領到她的酒店房間,送她進門,見庭見秋合門的一瞬,似又要說謝,忙笑道:“别跟我客氣了,見秋。”
見秋二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無端旖旎。
“一會開幕式見。”他又說。
庭見秋很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
開幕式上,主辦方謝穎九段、贊助商代表分别緻辭。
十多年不見謝穎,她臉上似減了一些豐緻,多了些皺紋,當年的如瀑黑發也淡去光澤,是不斷染發遮掩白痕的結果。年歲增長,她周身的氣質更加凜然,立在台上,不怒自威。
謝硯之坐在台下,靠近台前的位置,仰着臉,很專心地聽緻辭。
他和其他選手、工作人員坐着一樣的椅子,别人都顯得剛好,他卻因為人長腿長,不得已半屈着膝,委屈地坐在小人國裡似的。
庭見秋坐在會場邊緣,為自己冒出來的小人國想象,暗暗偷笑。
開幕式結束後,選手可以在自助餐廳就餐,然後各自回房間休息,等待下午的抽簽結果。
午後,庭見秋午覺睡醒,見還沒到比賽的時間,有些無聊,決定出門轉轉,醒醒腦子。
——在酒店長廊的盡頭,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此時他已脫去墨色西裝外套,隻穿一件平整的白襯衣,依稀可見腰背流暢的線條,襯衣下擺紮進褲中,身型修長矯健。
他正低垂着頭,像在說着什麼。
他面前有一個年輕女孩,頭發柔柔地散在肩上,肩頭戰栗地聳動着,看不清五官,隻能辨出秀美的輪廓。
她一眼認出來,那是前陣子在體育新聞上占了幾個版面的言宜歌三段。她也受邀來參加比賽了。
言宜歌在哭。
謝硯之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不懂得安慰人了,将手放在言宜歌肩上,緩慢地、安撫地輕拍着。
庭見秋深深望了一眼,無由來地一陣煩躁,轉身繞開了。
她早就知道謝硯之教養好得吓人。謝穎真将他教成了一塊硯,君子端方。從十二歲第一次見他時就如此。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隻對她一個人這麼好。
*
下午兩場棋,庭見秋遇上兩個國内的業餘高段的女棋手,都下得很順利,對方中盤認輸。
楊惠子也來了,知道庭見秋已經和家裡說了下圍棋的事,不再擔心上新聞了,對連勝兩盤的她左拍右拍,一副要造勢把她捧紅的樣子。
兩人正笑着,楊惠子突然揚起下巴:“言宜歌也下好出來了,我去采訪她,秋秋你先忙你的——”
她巴不得先去自助餐廳搶螃蟹吃,和楊惠子道了别。
回首一看,言宜歌正好從賽場裡出來,一張娃娃臉上滿是輕松。
毫不意外,她也是兩連勝。
前陣子她在華日女子友誼賽上,和高橋依子的五番棋,三勝二負,早已證明自己有問鼎華國青年女子圍棋的資質。于她而言,在這場女子邀請賽上,恐怕确實很難遇上對手。
按照賽程安排,勝率相近的棋手之間抽簽作戰,庭見秋如果能維持高勝率,或許有機會能和言宜歌下一局棋。
沒走兩步,庭見秋肩頭被輕輕一拍,她擰過身,是謝硯之,如早上在酒店門口撿到她時一樣,笑吟吟地向她打招呼:
“下得順利嗎?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庭見秋越過謝硯之的肩頭,看見正在采訪言宜歌的楊惠子似見到謝硯之的身影,也回過頭來,好奇地打量正在對話的他們二人。
“謝硯之,”她聽見自己用隻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量,語氣冷硬地說,“你在外面,當着别人的面,最好别跟我走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