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尊重，花姐很是歡愉，“您高興就成。”

花姐為吳茉兒打掃院子，收拾房間，等她吃完飯，又收拾好碗筷，擦淨桌子。見她踏實勤快，也不多嘴多舌，吳茉兒有意搭話，“花姐你可有什麼好的經文？我想無聊的時候，念給亡夫聽聽。”

念經，吳茉兒真不會。她看過最多的經是《緻富經》，《詩經》隻會課本上的幾首，《道德經》也隻記得前幾句。既已到了古代，随大流學幾句正經經文，沒準能派上用場。

“奴不識字！”花姐笑容樸實，“這讀書識字是大家閨秀的做派，奴家窮，隻會幹活。再者說，丈夫死的時候，奴可高興了，終于沒人打了，哪有心思念經。”

“死得好！”吳茉兒拍手稱快，好奇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花姐喜形于色，娓娓道來，“那天他灌了黃湯，想打奴，奴就跑，誰知他自己跌溝裡去了！奴不會水，也怕抓住了又要挨打，就撇下他接着跑。等天黑透了，奴才敢回去，一到家就見他躺在門闆上，涼透了！”

吳茉兒嘴角抽了抽，感情和自己一樣——不知道有沒有好心的撈她上岸，救她小命。要是能回現代，她絕對戒酒，從此滴酒不沾。

“花姐你守寡幾年了？”

“兩年多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花姐打開話匣子，竹筒倒豆子似的，很快将自己的家世經曆、所見所聞講了出來。

花姐原姓陳，父親貪财，強将她嫁給一個喪了妻的張姓鳏夫。鳏夫無生育能力，卻怪罪于她，動辄打罵。人死之後，宗親霸占田産，三家瓦房亦占了兩間；嫌不夠，又陷害栽贓，使盡手段将她趕走。她怕再被賣，也不敢回娘家，便一路乞讨到了蒼山。花姐懂一些針織縫補，知道江家家大業大，就守在主事出行的路口，磕頭求了個生計。

這寡婦院，是個女人窩。除喪夫喪子、無人照料的寡婦外，失了父母的孤女，無夫家、退了休的女傭也會住在這裡，隻是傭人住前院，主家住後院。之前她來過江伍氏的院子送換洗的衣裳，但江伍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直是翠喜打照面，二人隻是淺淺地見過面，算不上熟。早上她去夥房送漿洗好的衣裳，主事的便叫她過來送飯。

江家禁止仆從議論主家，輕則拔舌斷手斷腳，重則活埋仗殺。懼于主家威嚴，傭人們不敢明着談論，旁人亦嫌寡婦晦氣，不肯與之交往，加上住處不相鄰，花姐對江伍氏的事不甚了解。但憑着過往經曆，她能猜出個一二三。

花姐淚中帶笑，用手抹着眼角，道：“别人都說做寡婦苦，奴不覺得苦，就是沒個一兒半女的養老。等奴找到相好，就好好生養幾個。”

吳茉兒心道，看來這時代，貞節牌坊并非普世價值觀。為了生計，人亦會更趨向實用主義。

“還是你想得開。”她猶豫了一下，将頭上發簪摘給花姐，道：“這玩意兒我今後怕是用不上了，送你做嫁妝。”

銀質的發簪，末端是條栩栩如生的金魚，沉甸甸的，光重量就值不少錢。吳茉兒心有不舍，但想着很可能需要她幫忙，便舍了出去。

“奴不能要！”花姐嘴上拒絕，歡喜卻溢于言表。她盯着簪子看了又看，戀戀不舍，“再說，這麼貴重的東西戴奴頭上也不合适。”

“合适！”吳茉兒恭維：“花姐你其實挺漂亮，就是不會打扮！打扮漂亮點，很快就能找到如意郎君。”

翠喜的香粉，她也一并拿給了花姐。花姐滿心歡喜，連聲道謝：“娘子往後有用得着的地方盡管開口，奴能幫的都會盡力幫。”

“多謝。”吳茉兒沖她笑道：“我确實有個不大不小的忙需要你幫。”

花姐猶豫了下，道：“娘子請講。”

吳茉兒瞬間明白花姐的幫是會權衡利弊。人往往是這樣，話再投機，涉及自身，照舊各懷心思。不過她并不在意，淺笑道：“我這夥食實在太差，花姐您能不能讓人給我換點好的？肉最好，沒肉，雞蛋豆腐也成。最好帶些糖，我可以給錢。”

江伍氏的身體實在是差，三步一小暈，五步一大暈。吳茉兒百無聊賴之際，試着做運動打發時間，誰曾想竟低血糖暈倒。若逃跑路上暈了，隻怕不止是功敗垂成。

這個要求不高，花姐滿口答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