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會死,但這麼死了,很不甘心。
江元成又道:“反正你難逃一死,不如聽話些,少受些罪。我會替你求情,不成,安排你與翠喜合葬。”
他不想活了,無論哪條罪都是死路,他隻想與翠喜合葬,死得痛快些。
江元成道:“你甘心就這麼死嗎?”
他不甘心。
* *
衆人喧嘩,議論紛紛。
意識到江伍氏的死,雖非本意,卻有他的放縱,江子衍歉疚地攥了攥手。吳茉兒留意着他的反應,低聲安慰:“不是你的錯。”
江子衍苦澀一笑,道:“可我終究害了人。”
知道這是他邁不過去的坎,吳茉兒心裡悶悶的,道:“沒關系,我……陪着你!”
不得不說,吳茉兒的安慰很有用。江子衍心裡舒服了些,輕輕點頭,“嗯。”
牛大繼續陳述。眼見着劍指自己,江元成蓦地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怒叱:“你少胡說!”
牛大吓得身子一縮,打着磕巴,“我沒……沒胡說!”
“賊!抓賊!”吳茉兒雙手做喇叭狀,扯着嗓門高喊,而後問道:“那天是這樣叫嗎?”
音色和當時聽到的完全不同。
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牛大頗為激動,但他早沒了血性,不敢反抗,隻流着淚,怯怯道:“不是,那人喊得比你好聽。”
“……”
吳茉兒無語凝噎,心道,直說另有其人不就行了麼,為什麼要強調比她好聽呢?
江子衍忍俊不禁,湊到她耳邊小聲嘀咕:“想不到五音不全還有這等好處。”
吳茉兒橫了他一眼,道:“閉嘴!”
江子衍笑笑,沒再說話。畢竟有旁人在,不能過分逗她。
江元成道:“這隻能說是我認錯人,說明不了什麼。”
牛大道:“說明……說明你利用翠喜的死,利用我。”
“你少胡亂攀咬!”
江元成揚起巴掌扇向牛大,意圖恐吓,制止他的說辭。伍玄庭一個箭步上前,搶先抓住他的手腕,黑着臉道:“是不是攀咬,先聽他說完。”
伍玄庭自幼習武,力氣極大,抓得江元成想掙卻掙不開。江元成吃痛,氣急敗壞道:“這是江家,你敢動我!”
伍玄庭冷淡地道:“沒什麼不敢。當年我殺賊,殺你十個不在話下。”
八卦,竟然是真的。吳茉兒覺得伍爹酷斃了,除了她的那頓打,想想都覺得痛……
江家本就理虧,也不好多說什麼,幾人象征性地勸了幾句架。伍族長見狀,也跟着勸了幾句。江元成略作掂量,知道硬碰硬沒好處,等伍玄庭松手,雖不滿,還是忍氣回到座位上。
摸清孰強孰弱,牛大膽大了一些,喝了口水,接着往下說。
* *
江元成道:“我那侄媳,守寡多年,你與她兩情相悅,偷偷相會。”
他遊移不定,“這……誰信啊!”
織女愛牛郎,那是神話故事。他所見的,放牛的和牧羊的才是一對。
江元成道:“那麼多人看見,還能有假?”
他本想反駁,“我……”
他突然反應過來,捉賊變捉奸,隻有這樣,才能拉江伍氏陪葬。既然翠喜讨厭她,他也活不了,不如拉着她一起陪葬。
江元成道:“你們毀了江家名譽,可有話說?”
他道:“我與她……兩情相悅,求您放過我……一馬!”
江伍氏被帶了過來。她離那口井很近,周圍站滿看熱鬧的人。
“我是清白的!”江伍氏憤憤不平,指着天發誓:“我若撒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孫氏道:“侄媳婦!人得講孝道,長輩在這兒,你别傷及無辜!”
江伍氏道:“我真的沒有!”
孫氏道:“沒有?怎會有男人在你床上?”
沒有在床上,隻是在床邊。但任她解釋,都隻是越描越黑。
好事的鄰居前來摻和,“這不是先前修屋頂的那個?什麼時候修的正果,我怎麼沒看出來?”
另一人說道:“哼,明明是惡果!看着貞潔烈女,都是裝的。”
江伍氏道:“是他非禮我!”
他想要她的命,說道:“是她勾引我!”
孫氏道:“子珩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給他戴綠帽!”
江伍氏道:“我沒有!”
“捉奸在床了還撒謊,你好意思!”孫氏絮絮叨叨,“你也真夠不要臉!當初自己說要立牌坊,這麼快變卦。别人都說你克夫,我看你不止克夫,整個江家都要你克完了……”
江伍氏百口莫辯。
公婆已逝,丈夫不在,江子衍去向不明。她在江家,沒有靠山。
兩個嬷嬷上前,試圖屈打成招。江伍氏被打得傷痕累累。
“我沒有!”
任她辯駁,沒有人聽她。
“我要是你,到這份兒上,早去死了。活着幹嘛?”孫氏看了看那口井,不斷地向她重複——活着幹嘛?
是啊,活着幹嘛。
順着孫氏的眼光,江伍氏毫不猶豫地沖向那口井,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