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衍混不吝地笑道：“不敢！是您的太貴重，我怕消受不起。”

“不喜他人之物是人之常情，不必拿我做借口。”慕景淮意味深長地瞥了吳茉兒一眼，見她沉着臉，咬了咬唇，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吳茉兒有點煩躁，但做正事要緊。她遞去嶄新的手巾讓江子衍咬着，拜托慕景淮按住他，江攸幫忙扒開傷口，之後抖着手開始反複沖洗。

血混着水一直往下淌，而後冒出新的血來。等沖完，吳茉兒重新洗了洗手，找出最細的繡花針，用燭火燒紅，壓彎，淬水，穿好線，開始左右對稱，去縫傷口。

隻有針沒有鉗，實際很難操作。吳茉兒仗着膽大，第一次做縫合，頗為生疏，加上緊張，半晌才穿進去。

江子衍疼得差點背過氣去，緊攥着扶手，暴露的肌膚上盡是青筋。冷汗涔涔而下，他看出吳茉兒是半桶水，雖然不懂，但知道是為他好，硬扛着，動也不動。

趁着吳茉兒緩氣的工夫，江子衍打趣：“你是要縫蜈蚣嗎？縫好點，就算蜈蚣，也得是漂亮的蜈蚣。”

吳茉兒沒忍住，笑出聲來，“你好煩！”但也放松了不少，縫到最後，她已找出竅門，逐漸熟練。

縫完，打好結，兩人已是大汗淋漓。但慶幸的是，血流小了很多，隻微微有滲出。

吳茉兒比較了下傷藥，考慮到往後換藥，怕藥粉沾在創口上不好清洗，最終選擇撒白糖，之後她将傷口周圍擦洗幹淨，重新包紮好。

知道江子衍比她還愛洗澡，吳茉兒囑咐：“你洗澡小心點，别弄濕，搞發炎就不好了。”

痛感輕了許多。江子衍籲了口氣，沖她笑笑，“知道。”怕他亂動，扯到傷口，吳茉兒又給他搞了個懸臂帶。

大功告成。江子衍有些餓，吳茉兒去給他煮了碗馄饨。

出師未捷人先傷。

最重要的是，搞不清是烏雲寨還是其他幫會所為，是因這次剿匪，還是别的仇殺。衆人商議過後，決定先派幾人探路，找到烏雲寨的具體位置，一面調查襲擊者的身份。

因身份問題，這些吳茉兒不能參與，能做的就是将江子衍照顧好。

一大清早，天蒙蒙亮，她去菜市挑了最新鮮的豬肉、豬血和豬肝，最新鮮的豆花、豆腐，最新鮮的牛腩、鴿子、雞魚蝦和其他菜。

除豆花現吃外，她做了個豬肝豬血瘦肉湯、鲫魚豆腐湯、蘿蔔牛腩煲，又安排人做了紅棗炖蛋、豌豆燴蝦仁、茯苓鴿子湯，蒸了紅豆包、芝麻花生和牛肉包。江攸想吃油淋雞，她單獨做了個油淋雞，豬肝有多，又混着瘦肉，做了個辣椒炒豬肝。

因不便，江子衍留在自己房中吃飯。吳茉兒先一步回房換衣梳妝，而後下樓和他一起吃。

江攸早上陪吳茉兒買菜，連着起了三個大早，實在困得不行，一回去便睡起回籠覺。吳茉兒給他加了煎蛋和水煎包，單獨留了飯，慕景淮同樣如此。出于孝道，她又叫人給江益清送了些菜、包子和湯。

陽光燦爛，江子衍開了門窗通風換氣。吳茉兒戴着安氏送的長命鎖，一身粉紫相間的衣裳，仿佛灼灼桃花，登門而入。

吳茉兒道：“有無好些？”

江子衍看着她懵了一會兒，道：“唔，好疼。”

不疼也要說疼，何況真的疼。

果然，吳茉兒一臉心疼地道：“那麼大口子，不疼才怪呢。待會兒找個郎中，叫他給你開點消炎止痛的藥。”出于擔憂，又道：“你哪裡不舒服，要趕緊告訴我。我水平一般，但好歹見識多些。”

江子衍心裡喜滋滋的，笑道：“好。”

昨天她處理傷口的模樣，着實讓他震驚。他萬萬沒想到，原本屬于少數郎中才掌握的手段，幾百年後，她竟會知曉。

自古以來，無論高低貴賤，但凡傳家的技藝，都是傳兒不傳女。

她真的是寶藏來着。

手臂吊了一晚上，上面痛，下面麻。江子衍試圖掙脫，剛一動，便牽引到傷處，疼得直抽氣，“嘶——”

“你别亂動！”吳茉兒急了，道：“我是半桶水來着，萬一掙開了又得縫，你想蜈蚣再多幾隻腳就直說。”

江子衍壓着傷處，笑道：“我手麻。”

“我給你按按不就好了。”

吳茉兒示意他坐下，上手給他按起了胳膊。她力氣不是很大，但細緻周到，隔着衣物，能感受到手的溫度。按摩完，又牽引着他活動手掌和關節。

沒一會兒，麻感得到緩解。隻是擡眼望去，她眼睛怎麼那麼紅呢？

江子衍心頭一緊，半開玩笑道：“你不會為我哭了吧？”

吳茉兒矢口否認，“誰說我哭了，這叫桃花妝！”

事實上，她确實哭了。慕景淮的那句話，刺穿所有的殼，将她紮了個透心涼。她昨晚睡時沒忍住，哭了好長時間。為掩飾，早起化了這個妝容。

江子衍搞不懂為什麼這個妝顯得眼很腫，揶揄：“比起桃花，倒更像肘花。”

都是紅裡透着白，充滿誘惑……

吳茉兒好氣又好笑，“我化失敗了行嗎？”

江子衍嘴角輕勾，“你說行就行！”

和她打這種嘴仗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她的心在他那兒。

飯菜端了上來，除包子外，盡是湯湯水水。江子衍看得直搖頭，說道：“雖說要補，卻也不必如此周到。”

“這是為你好！”吳茉兒給他盛了碗鴿子湯，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想到他要跟她一起補氣血，不禁好想笑。但幸災樂禍是不對的，她強忍着，道：“你比我好多了！食補不是藥補，起碼有滋有味。”

該說不說，這家夥是真的身體好，流那麼多血，還精神氣十足。換作她，十有八九要歇菜。吳茉兒直感歎，從小好吃好喝養大的就是不一樣！

江子衍舀了塊鴿子肉吃了，妥協：“行吧！都聽你，不過中午必須有醬肘花。”

吳茉兒想打死他，又想關心他，“做沒問題，問題是你夾得起來嗎？”

江子衍挑眉，不服氣地道：“誰說夾不了！”

他左手拿起筷子，試着夾了塊牛腩，雖笨拙，還是成功送進嘴裡。

“江少爺好厲害！”吳茉兒開心鼓掌，指着豌豆，道：“來，江少爺試試夾這個。”

江子衍嘴角抽了抽，但箭在弦上，為了臉面，隻能硬着頭皮去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