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衍笑了,道:“好。”
等兩人出去,吳茉兒找到恭桶,解決完生理,呆坐了會兒,穿衣梳洗打扮,又呆坐了會兒,走過去打開房門。
後牆無窗,兩側高窗,她就是有能力爬出去,依然走不出驿站。索性,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遇到障礙解決不了,再跑就是。
江子衍跟安懷堯一同在門外等待。
見她化了個桃花妝,腳環亦用襪子包起來,江子衍心中一緊,道:“茉兒最好看了。”
吳茉兒垂着眉眼,看不到,沒有回答。
佘氏介紹來的兩個老嬷上樓收拾房間,将早上的吃食統統端走。吳茉兒不想見人,一見人影,便縮回床上,放下遮擋。
江子衍明顯感覺她和以前不一樣,就像裹上厚厚的殼,拒人于千裡之外。但他沒有好的辦法,隻能由着。
新的菜肴一道道端上來。
茱萸烤豬肉、紅豆千層卷、幹炸湯圓、涼拌卷耳菜、海參餡月餅、木瓜炖蛋、紅棗當歸炖雞、蔥油蓮藕蝦仁丸子、蓮子百合銀耳羹、王八綠豆湯、紅燒鴨子——大雁是忠貞之鳥,江子衍不忍食,就用鴨子代替。郝師傅用蘿蔔雕了十一個雁字放裡頭,企圖魚目混珠。此外,還有青梅酒和做成秤砣狀的烏米飯。
幾乎所有寄托相思的食物都被做成菜,琳琅滿目,妥妥的相思宴。
安懷堯本想一起吃,但他想要的菜從頭到尾一道也沒端上來。知道江子衍在變相趕客,安懷堯向他投去鄙視的眼神,并吐槽:“重色輕友,卸磨殺驢。”
江子衍笑道:“你的在樓下。”
安懷堯勉強滿意,道:“這還差不多。”他看了眼床帳,見毫無動靜,怅怅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江子衍掀開床帳,呼喚吳茉兒過來吃飯。見她不動,他拍着臂彎,道:“要不我抱你?”
吳茉兒怔了會兒,搖頭,“我自己來。”
她怕憶起從前,控制不了情緒。
吳茉兒呆滞許久,起身穿鞋,走到桌前,看着菜色,不由得呆了呆。
紅豆、月餅、湯圓、當歸的意思,她是知道的,隻是這王八綠豆湯跟秤砣……
她坐下,夾起蓮藕蝦仁丸子,咬了一口,味道不錯,便整個吃光,接着吃第二個。她想喝蓮子羹,哪知江子衍率先給她盛了碗王八綠豆湯。
發紅的湯色,鮮美中帶了點腥。
吳茉兒又吃了個炸湯圓跟烤豬肉。
江子衍一直看着她吃。
吳茉兒覺得尴尬,停下筷子,道:“你怎麼不吃?”
江子衍沖她笑笑,道:“馬上。”他拿起一塊月餅,吃完又停下。
郝師傅說江子衍自從兄長去世,再沒吃過月餅。
吳茉兒想哭,但忍住了。她重新拿碗盛了銀耳羹,齁甜齁甜,蓮子沒有去芯,又是苦的。她放下碗,換成雞湯,拿起千層卷,咬了一口。
險被硬物硌到,吐出一看,是顆珍珠。本該磨成粉,與面和了,如今好端端的,夾在中間。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江子衍眨巴着眼,唇角微揚,“你不在,師傅淨是糊弄。”
明明是故意的。
捕捉到他眼底的悲傷,吳茉兒沉默不言,将木瓜炖蛋端了過來。
裡頭沒動什麼手腳。
她吃完,夾了筷鴨肉跟卷耳菜,放下筷子。
知道她飯量小,江子衍還是道:“怎麼不吃了?”
吳茉兒看着大海碗裡的王八殼,略略出神,“王八為什麼看對眼的是綠豆,不是紅豆黃豆豌豆,烏龜或者同類?”
雖然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王八。
江子衍道:“也許王八眼中,綠豆才是同類。”
自昨天起,他就沒怎麼吃東西,不吃月餅還好,一吃反倒餓了。他将放在小碟裡的烏米飯端過來,夾了塊鴨肉在上頭,慢慢地吃。
XX吃秤砣,鐵了心。
吳茉兒嘴角抽動,将臉扭至一邊。
江子衍放下筷子,道:“茉兒罵我。”
吳茉兒沒有看到。
江子衍走到她面前,道:“你罵我。”
吳茉兒躲不開,知他故意,隻能道:“你不吃不就沒事了?”
同樣,放棄她,什麼事都沒了。
江子衍深深地看着她,道:“随你,我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情到深處,吳茉兒沒忍住,潸然淚下,“算了吧江子衍!你那麼好的人生,沒必要因為我蹚渾水。”
那麼多人看到,和她在一起,無異于置身風暴,由着他人評頭論足。她那麼喜歡他,怎忍心看他沾染非議,遭人嘲笑。
“這不是蹚渾水。”江子衍眼睛跟着紅了,指着自己的心,道:“我隻是想抓住一個真心對我的人,有錯嗎?”
沒有對錯。所謂對錯,很多時候隻是話語權重的一方對弱勢方展開的霸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