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條條街。

天黑了，商販收起攤位，各回各家。吳茉兒掀着簾擋，往外瞧了瞧。無意間，她看到花姐。花姐新嫁了人，兩人男女搭配，有說有笑，相處和諧。

東門挂起了紅燈籠，匾額上“聖澤流芳”四個陰刻的隸書大字清晰可見。見是江子衍的車，衆人紛紛停下打招呼或行禮。之前打她的倆大媽停在門内，低頭閃躲着，不敢看她。

她沒跟人提過兩人打她。對她而言，兩人隻是幫兇，小角色，敲山震虎，殺猴儆雞更重要。她變差了，卻也更好了。

到了家門口，吳茉兒下了馬車。

林泰、姚媽、劉媽等人均在門口等待。一切如舊，所有人面帶笑容，對她恭敬且和善。紫萼和青竹喜極而泣，“夫人回來了！”

吳茉兒笑容溫婉，“回來了。”

身為主人，沒有解釋的義務和必要，手下亦很自覺地不打聽不議論。待新一輪的驅邪儀式結束，林泰道：“少爺，族長讓您回來就去找他。”

江子衍道：“知道了。”

送吳茉兒回房換藥，吃飯，江子衍特意引她去看江玉衡畫的烏龜。

織着纏枝紋的流蘇翠帳，底下用墨汁畫了好幾隻烏龜，歪歪扭扭，醜了吧唧，充滿童趣。江子衍解釋：“玉衡想你了，說你像烏龜一樣，這麼久不回來。他多畫幾隻，馱着你，你就能速速歸來。”

吳茉兒感動又哭笑不得，“熊孩子挺有心。”恍然想起烏虎，她神色黯了黯，又道：“和光，謝謝你。”

不敢想，他頂着多大的壓力，拯救她，掩護她，安慰她，說服别人接受她。每一步都要安排妥當，不容差池。接下來是結婚，這将是最大的阻礙。

江子衍道：“放心！我會說服二爺爺。隻要他同意，其他人不會有意見。”

吳茉兒心情忐忑，點了點頭。

江子衍撫着她面頰，露出白白的牙，“乖乖的，等我。”

吳茉兒再度點頭，“我等你。”

屋内有其他人。吳茉兒不好太直白，就吻了吻手心，趁人不備，蓋在他的唇上。

江子衍臉上掩不盡的笑意，“茉兒總能出其不意。”

吳茉兒勾起嘴角，面色羞赧，“有了和光，什麼都會了。”

她一直認為自己缺乏戀愛天分，遇上對的人，竟信手拈來。見自己對他如此上頭，吳茉兒止不住地感歎，戀愛腦這玩意兒也是需要人帶的。

最幸運的，那人是江子衍。

怕有人沒事招她，江子衍出門前特意吩咐林泰看好宅門，無關人等一律不準進家，除非吳茉兒想見。林泰謹記在心，當即派人守在大門和她的院門口。

“新一輪監禁。”

不過這次是她自願，隻覺滿滿的安全感。

雖然好笑，但到底不雅，吳茉兒叫人将床帳換了，趁空去看她的小雞。雖然不指着發财，但好歹是她在這裡置的第一份産業，理應關心。

劉媽照顧得很好，雞大了一圈，化絨為羽，變成不同的顔色。隻是她走時數過，明明十六隻，怎麼回來變成十八了呢？

劉媽伸着手比劃，心虛地笑：“有隻叫我養死了。少爺讓我賠您，我怕再死，就多買了兩隻。”

吳茉兒哭笑不得，“行。”

一賠三。江子衍是會讨價還價的，同時也将她的話放進心裡。

為哄她開心，江子衍叮囑所有人要盡可能誇她，因此她舉手投足，稍動動，就迎來一連串好話。

慢是穩重，發呆是思考，丢三落四是貴人善忘，端杯撒水是水倒多、杯子重了，走路踢到桌腿是工匠做法不夠精妙，閑看星星又是她眼睛裡的更好看。

知道大家都在照顧她的感受，但也太誇張。吳茉兒不好意思了，道：“我有那麼好嗎？”

一屋的人紛紛點頭，“夫人是世上最好的！”

吳茉兒看懂了，樂不可支，“怎麼都跟吃過糖似的？”

江子衍将她提及的寶石攢花的金項鍊買了，配了發簪和耳墜。紫萼幫她取下，指尖搭在紅寶石處，笑道：“我們是近朱者赤。”

吳茉兒深受感動，低語：“謝謝大家。”

起初她還擔心衆人不能接受她，現在看純屬多慮。江子衍說要保護她，就真的為她撐起一片天。

“他真的拿她當家人。”

舒舒服服泡了個澡，睡了一覺。起床梳洗打扮，一切仿佛從前。

早餐是一碗鹹蛋蝦仁粥，一碗山藥蒸排骨，一道煎鲢魚塊，一碟醬豬尾，一碟炒菘菜，一碟涼拌海帶絲，數個腐皮卷和重陽糕。許妙試廚，按吩咐，又做了菊花糕、桂花紅棗糕和山楂山藥糕。

為了和江子衍一起吃飯，吳茉兒特意叫人将他的飯菜端過來。等了許久，仍不見人來。她隻好去問林泰。

為避諱，兩人相隔一米多遠。林泰也沒太聽清她講的什麼，隻是戴着新的叆叇，躬身，遵從江子衍的交待，道：“少爺說讓您自己先吃，不用等他。”

吳茉兒一頭霧水，索性道：“你帶我去找他。”

林泰道：“少爺說他忙完自會回來。”

吳茉兒莫名其妙。

紫萼見狀，沖她擺了擺手。

吳茉兒了然，等了又等，實在餓得慌，獨自先将飯吃了。吃到紅棗糕，甜而不膩，香軟可口，她很驚喜，又咬了口山藥糕，瞬間樂開花。

“有天分！”

她無比認同自己将許妙帶回來的決定，打算重點培養，但未想好怎麼安排，想了想，還是先讓她練好技能、打好文化基礎再說。

她更惦記江子衍。

“估計又罰跪去了。”

她心知肚明，想娶她沒那麼容易，撇開世俗非議不說，亦是斷掉與其他家族聯合的可能。從此，他依靠的隻能是血緣，還有自己。

太陽有些曬。吳茉兒本不打算出門，但為了見江子衍，最終鼓起勇氣。她叫人備好飯菜，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撐着傘，帶着紫萼和青竹，一起去往祠堂。

趕上重陽祭祖，出入的人很多。剛出門，就感覺被盯上。吳茉兒很不舒服，隻好先回去，叫審聽幫忙打探消息。

一直到午時過了大半，審聽過來找她。吳茉兒正欲吃飯，連忙放下筷子，重新奔向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