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下來，”阿檀豎起一根手指沖站在主席台上的簡老爺子向下示意，“我有話要問你。”

像是早就料定簡闊要做什麼，扭頭看着簡闊冷聲說：“都别動，誰敢亂動一下，我立馬就殺了華夏将軍。”

簡闊那隻擡起的腳硬生生頓住，眼裡噴火，恨得咬牙。

簡老爺子看着戴墨鏡口罩的男子，後頸裡的腺體因随着年齡增長而變得老化，感覺不到什麼。

可不知道為什麼，總能感應到微弱的牽制。

這種牽制感不是AO标記之後的那種牽制，而是直系親屬之間的血脈相連那種牽制，感覺很親切，就像是自家孩子似的。

簡老爺子遲疑了一秒，連台階都懶得走了，直接往前走幾步，蹲下身準備跳下來。

項老爺子和匿枭就在主席台底下，見他要跳下台，驚得倆人都吓了一跳。

匿枭趕緊快步上前穩穩接住跳下來的簡老爺子，話沒說出口，便有人先他一步出聲。

“老爺！您沒事吧！”成叔滿臉驚慌地跑過來，從匿枭手裡接過簡老爺子。

“老頭子，”簡老爺子沒回頭，眼睛盯着阿檀，話是對項老爺子說的，“他不會傷到羽羽，我把她安全接過來。”

項老爺子瞪直眼睛，手裡拿着拐杖重重擊打地面，怒道：“不行！你别過去！”

“沒事，都别動。”

簡老爺子擡手示意下大家不要攙扶他，自己慢慢走過去，在阿檀距離不過兩三米才停下來，神色挺平和地問：“你想問什麼？”

阿檀看着簡老爺子，又轉頭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簡父，然後重新看向簡老爺子，問出一直以來想知道的問題。

“你一共幾個孩子？”

簡老爺子愣住。

“說話啊，我有好多問題要問，快點的。”阿檀冷聲催促。

簡老爺子雖然不知道這人想幹嘛，看了眼項曦羽，如實回答：“兩個。”

“哪兩個？”

“大兒子就在你左邊這位，那個穿着軍綠色正裝的男人，”簡老爺子擡手指了指簡父，“二兒子已經不在了，我就這倆兒子。”

阿檀歪了下頭看着簡父，發現他的長相跟自己有些相似，就是老了點。

“是嗎，你二兒子是不是叫簡子赫？”阿檀問。

簡老爺子聽到熟悉的名字時眼眶微紅，輕聲說是。

阿檀點點頭，擡手摘掉墨鏡口罩，突然把臉怼了過去，指了指自己的臉，“像嗎？”

當簡老爺子冷不防親眼看到那張熟悉無比的臉時，腳下幾乎差點要站不穩，瞪大眼睛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震驚到喪失語言能力。

阿檀又歪了下頭沖簡父，重複一遍地問：“像嗎？”

“你……”簡父見到那張熟悉的臉，震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幾分，聲音抖得不像話，“你、你是……是子赫嗎？”

阿檀笑出聲，摸了摸自己的臉冷笑糾正，“什麼子赫，我是檀木香1010。”

“什麼，檀木香……”簡铎都快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急得掐住項琢胳膊上的肉，“檀木香，我二叔的信息素也是檀木香啊，你、你真的是二叔嗎？”

“阿琢，你告訴我，我沒看錯吧，他他他是二叔嗎？”

項琢也是震驚不已，顧不上胳膊被掐到有多疼，立刻搖搖頭說：“不是！你們仔細看看他的臉，很年輕的臉。”

項簡兩家人見到阿檀的臉後已是震驚到失語，更何況是一小部分的賓客。

簡闊神色冷到極點，偏偏不能插話一句，攥緊的手背青筋暴突，忍得快到達極限了。

“第二個問題，”阿檀看着簡老爺子，“簡子赫的女人是誰？還有你們裡面有沒有叫簡瑰的女人？”

說到這裡，阿檀扭頭沖阿玫喊：“快把墨鏡口罩摘了。”

阿玫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項曦羽，遲疑着要不要先放手。

項曦羽大概是看出她的猶豫，冷聲說：“我不會亂跑。”

阿玫頓了頓，收起搭在項曦羽肩膀的手，把墨鏡口罩都摘了，看向大家。

簡老爺子看到她那張臉，頓時怔住了。

“我的天哪，她長得好像瑰瑰，簡直是一個模具裡刻出來的。”何翡翠震驚得險些站不住腳，被簡铎及時扶住。

曾荷按住額頭，滿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阿玫那張臉，說不出話來。

項父也是一樣的反應。

簡铎一看到那張熟悉無比的臉時眼眶發紅，差點要掉淚。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姐，也很久沒聽到姐那雖氣急敗壞但其實很關心的聲音了。

想念到差點要脫口而出喊一聲姐，還好緊急刹住才沒發出聲。

“阿铎，”項琢隻覺很魔幻，怔怔看着阿玫的臉，“好像啊，真的太像了，像到我差點要喊一聲瑰姐了。”

項琢眉頭微蹙，“就是吧，嗯，我怎麼覺得她看起來冷冰冰的，一點活力都沒有。”

“因為他們都是仿生人。”

項簡兩家人聞言一驚，轉頭看向匿凰。

匿凰看着阿玫，輕聲說：“那個長得很像瑰姐的女人，叫白玫瑰1015。”

“他們都是冒牌貨。”簡闊沉聲道。

簡父神色難以控制的震驚，沉默半響說：“仿生人嗎？”

簡闊點了下頭。

他沒敢告訴家人，這倆冒牌貨後頸裡腺體被挖的事。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件事，都過去這麼久了，俞司到現在還沒查到二叔的死因嗎？

姐的話基本是懸案，得等俞司拿到那個五叔的U盤以後才能知道真相。

“喂老頭子别看了，先回答我的問題。”阿檀有些不耐心地催促道。

簡老爺子回神，視線從阿玫那張臉移開，看向阿檀，此刻的他沒了方才那般平靜，顯得有些恍惚。

“簡子赫的老婆叫喬百合，瑰瑰是簡子赫和喬百合的女兒，也是我親孫女，都不在了，”簡老爺子目光慢慢冷厲，盯着阿檀沉聲道：“你們都是什麼人？為什麼我總能感受到你的腺體？”

阿檀冷嗤一聲，答非所問，“我要看照片，你有嗎？”

簡老爺子沉下臉色不說話。

阿檀見狀哼笑一聲，轉動一下脖子，突然掏出後腰的槍抵上簡老爺子額頭、

“爸！”

“爺爺！”

“老爺！”

“簡老頭子！”

阿檀這舉動驚壞了項簡兩家人，也吓傻了所有賓客。

簡闊猛地撥開簡家父子倆沖到前面，冷聲怒道：“你他媽給我放下槍！否則我把你殺了！”

阿檀聞言笑出聲，挑眉看着簡老爺子，“聽到沒，他要殺我，我可是跟他親二叔長得像呢，沒禮貌。”

“你……”

“小闊，”簡老爺子出聲打斷簡闊的話，眼睛依舊看着阿檀，沉聲對簡闊說：“沒事，不要緊。”

簡老爺子強壓下内心激動到不能平複的情緒，滿眼慈祥地笑着問：“你剛才說你叫檀木香1010對吧，那這個姑娘叫什麼？”

阿檀蹙眉冷聲道：“我要照片。”

“先回答問題，再給你看照片。”

阿檀定定看着他半秒才收起槍，答：“白玫瑰1015。”

微頓了一下，神色遲疑片刻，聲音很輕地說：“……我女兒。”

簡老爺子手裡搓着一串佛珠，隻是沒像以前那樣心平氣和地搓着，那隻蒼老的手搓得有些顫抖，表面上勉強維持着慈祥，點點頭。

“對，你們是親父女，但真正的子赫和瑰瑰早已離世多年，那你們是……？”

“少廢話，照片呢。”阿檀耐心已告罄。

簡老爺子心裡那點希冀在親眼見到阿檀那毫不掩飾的不耐煩後蕩然無存，閉上眼睛掩下淚意，啞聲說：“你不是子赫，子赫性子向來溫和穩重，不會一點耐心都沒有。”

說完這話，他顫抖着手從棕色唐裝底下的褲兜裡掏出照片，舉到阿檀面前。

阿檀定晴一看，是一張全家福照。

左邊的男子英俊溫和，笑起來很溫暖，右邊的女子冷豔漂亮，笑容裡透露着暖意，而中間這個女孩長得真的很漂亮中帶着一股英氣，張開雙臂一人勾着倆人的脖子，彎起眉眼笑得十分張揚。

跟阿玫那種冷冰冰的不太一樣。

隔着一層薄薄的照片，都能感受到來自全家福的溫馨氣息。

阿檀明明隻是仿生人而已，可為什麼總覺得有點痛。

痛？

他沒有人類的心髒，哪來的痛？

難道是……腺體？

阿檀微蹙了一下眉，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那張全家福照，轉過頭看着站在原地的阿玫。

突然間很希望阿玫可以擁有人類最真實的情感，就像那張照片裡的簡瑰一樣，很有活力，而不是冷冰冰的跟機器人似的。

阿玫被他看得感到莫名，冷冰冰地問：“怎麼了阿檀？”

站在一旁的項曦羽聽到這聲音，不由得蹙起眉。

好冷。

阿檀看着她好幾秒，忽然說：“你過來。”

阿玫眨了下眼睛，乖乖走過去，被阿檀抓住胳膊推到前面，一下子就看見那張全家福照裡的簡瑰，愣了一下擡手摸摸自己的臉。

“長得好像，”阿玫轉頭看着阿檀，眼裡有疑惑，“為什麼我和她長得那麼像？我又是什麼？”

阿玫低下頭，冷聲說：“我隻是仿生人而已。”

簡老爺子聽到“仿生人”三個字，差點沒站穩住腳。

仿生人……

所以，眼前這倆長得跟他兒子和孫女很像的一男一女，是仿生人？

那剛才他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叫檀木香1010的男人有種親切感？

簡老爺子緩緩轉頭看向簡闊，眼裡寫滿困惑不解，用口型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簡闊知道簡老爺子想知道的是關于腺體的事，但他沒勇氣說，隻是沖他輕輕搖了下頭。

阿檀沉默看着阿玫，伸手摸了摸阿玫腦袋，“沒事，你怎麼樣都好的。”

這舉動看得簡老爺子愣住，有那麼一刻，他好像從這倆身上看到曾經的簡子赫和簡瑰的影子。

阿玫擡頭想再看一眼，卻發現那張照片不見了，怔了一下小聲說：“阿檀，我想有個媽媽。”

阿檀沉默。

阿玫頂着簡瑰的臉，沒什麼情緒地看着簡老爺子，“爺爺，您能不能把媽媽還給我？”

“我有阿檀這個爸爸，但沒有媽媽，”阿玫說：“别人都有爸爸媽媽，為什麼我隻有爸爸沒有媽媽。”

簡老爺子沉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項曦羽神色複雜地看着阿玫的背影。

說阿玫長得像簡瑰吧，是挺像的，但思想性格上卻跟真正的簡瑰不同。

這個阿玫給她感覺就像……很依賴父母的孩子一樣。

真正的簡瑰很獨立，從不依賴家人，能解決問題就自己解決。

項曦羽偏頭，對上匿凰的目光，用口型告訴她：她們是不同的兩個人。

匿凰看懂了，抿着唇。

簡闊覺得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已經看到有不少賓客開始暗地裡偷拍傳到互聯網了，這事兒不能繼續發酵下去了。

再不及時控制局面，要不了多久會給社會上帶來極大恐慌，仿生人的事就很難隐瞞下去了。

他不關心其他，他心疼的是項樾。

項樾是華夏的影子守護者，為了安撫民衆的情緒，肯定要暗中默默守護，沒有一刻是休息的。

他不想項樾老這麼累。

簡闊想找匿枭，猛地發現原本站在主席台底下的匿枭不見了，心下一驚，快速在宴會裡環顧四周，很快鎖定方向。

不知道看到什麼，神色倏地怔住，眼神裡閃過錯愕看着某個方向。

雖然距離較遠，但他清楚看見站在人群背後的俞司臉上毫不掩飾的陰暗冷漠，舉起槍朝着某個方向正欲扣下扳機。

那個方向……

簡闊視線慢慢看向阿玫，那一刻，他感到心涼了大半截。

俞司想殺的，是阿玫嗎？

等簡闊再轉頭，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匿枭及時伸手抓住俞司舉着槍的手，然後倆人談得好像不太愉快的樣子。

簡闊收回目光，神色很冷。

俞司，你給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