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進門就被引着坐到,高堂正對右手邊第二桌,一個可以很好觀摩喜宴流程的位置。
每一位賓客的女眷或跪或站位于前方男子的身後,座位前的長桌上兩邊貼着大喜字,桌面擺放着三大盤的喜糖、瓜子花生。
連喜糖的糖紙上印着大大笑臉與四周的歡聲笑語好不融洽。
眼前一切讓四人無言冷笑,入座沒多久,喜宴開始。
正門外傳來唢呐的打頭聲,其他各色樂器聲随之炸響。
一個個身穿豔麗婚服的新娘頂着火紅蓋頭,由家人牽着手,一一走過屋外,不知去往何處。
遠遠傳來此起彼伏,扯着嗓子的高喊聲,
‘新娘到,喜迎門’。
半響過,屬于這家大門處才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
‘新娘到啦!’。
主位,愧老先生低聲對着男孩說話,男孩點頭,跳下椅子,擺正頭上的新郎帽,一步一步的走向大堂門口。
看向緩步走來的新娘,激動難耐沒忍住笑出聲,大喊一聲‘娘子’,惹得四方來客大笑。
遲意視線穿過人群,落在已走到大堂門口的新娘身上,垂落的蓋頭遮住她的神情,嘴角挂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在父親親手将她遞給一個孩童時,身體本能的抗拒,再被父親強硬的将手放在新郎手上那一刻,一聲‘相公’已無退路。
男孩并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隻知道自己赢得一場遊戲,而這個女孩是他的遊戲獎勵。
他開心的拽着女孩向着高堂走去,女孩為了遷就男孩,弓着腰背,低着頭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在其後。
遲意注意到,女孩被扯進大堂後,她後面上一秒還存在的其他人,眨眼間消失無蹤,低聲告訴身旁幾人,視線移回高堂上。
“讓我們用歡呼聲歡迎兩人新人來到高堂之上,一拜天地,感謝神明,讓你們相遇。”
站在愧老先生身旁,穿着長袍馬褂的人熱情鼓掌喊話。
新郎牽着自己的新娘,向着大堂的東方向跪下磕頭。
遲意順着那個方向看去,牆上并沒有挂任何東西,滿座賓客的大堂中,那個方向空出一大片位置。
但長桌上該擺放的東西一樣不少,甚至更誇張。
是沒有來的鎮長,還是其他什麼人?
更或者不是人,是存在于那個方向的某個的東西?
他耳邊是流程繼續的喊話聲,
“二拜高堂,感謝來自父輩的教誨。”
新郎又規規矩矩牽着自己的新娘向着父親一拜,愧老先生滿意看向女子的目光中,甚至于帶上一絲癡迷貪婪。
如同欣賞一件即将入手,且非常合心意的死物擺件。
“夫妻對拜,神明會祝福你們。”
等到第三拜時,新郎站的筆直,新娘跪下卑微的将自己匍匐在地上。
新郎漠視看着腳下的新娘,确像對這一幕見怪不怪般,一臉坦然的受下,揮手,年幼的聲音命令般,“起來。”
新娘聲道是,緩慢站起,但還是将身體半弓,退後站在新郎身後半步。
“禮成,賜福。”
司儀最後一聲落下後,雙手接過愧先生手裡的茶水對着新娘潑下,四周安靜的大堂,爆發出慶賀的大笑聲,各種瓜果砸向新娘,嘴裡嚷嚷着祝福。
遲意耳旁傳來小聲的争吵與勸阻聲,是苌影沒忍住吼了一句她身旁參與的男人,對方一杯滾燙茶水直接燙紅小姑娘半邊手臂,而于辭正拉住對方。
他等那邊短暫吵鬧結束後,示意兩人看向一個方向。
苌影壓着火看去,怒火一下被一盆涼水澆滅,失望、難受無力感席卷而來,向後靠着椅背歎息無聲。
遲意所指方向,是砸的最多最用力的人。
那些站在賓客身後同為女性的她們,那些女人有同情的目光,但更多的是一種發洩般惡毒的眼神。
四人并不能阻止哄鬧大堂發生的這一幕,隻能無聲的看着這一場鬧劇,走向尾聲。
坐在高堂上的愧先生突然看向遲意幾人的方向,禮貌對着幾人笑笑,低聲對着司儀說了幾句話,司儀點頭高喊,
“因為有遠方來的客人,歡聚于此,參加喜宴,最後就讓新郎選一人來為,大家發發喜氣,分分福祉。”
司儀拿着幾個紅包走進四人桌前,身後跟着人,将一碗碗飄着有白線勾畫圖案的滾水,放于他們的桌上。
意思他們中一人從紅包中抽出福氣,再由他們将福氣賜予新娘。
本就對沒有找到有用線索,還看了一場,在遲意看來完全可笑的鬧劇,不爽中。
聽到那位司儀提議時,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他再看向在座的人時,嘴角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半斂眼皮遮住眼底滿滿的惡趣味。
擡頭時又恢複到溫文爾雅的笑,盯着司儀手裡一沓的紅包,玩笑道:
“如果抽到其他的,如何算?”
司儀不敢置信大笑道:
“客人放心抽,這今個隻有喜氣和福氣,哈哈哈真有其他的算我們大家的。”
遲意淡淡道:“嗯。”
苌影直接拒絕道:“我不想賜福。”
于辭搖頭:“我粗人一個,不适合賜福,算了。”
司儀為難,眼珠子溜溜一轉,咧嘴笑:
“好,兩位客人,那這杯福可就要由你代勞。”
擺在桌上的滾水,一開始端上來時冒着泡,氣泡吞噬掉白線,一起沉溺不見。
現在靜置于桌面上,人畜無害樣,但不敢保證詭異背景加持下會帶來什麼連鎖反應。
瞧着真有人走出執行司儀的話,遲意起身站在兩人背後,拍了拍兩人肩膀,微笑道:
“我們賜福。”
新郎聽到叫自己,奇怪的在四人的方向看了一圈,最後指着坐在角落,完全對四周一切事不關己的慕輕。
慕輕正無聊玩着将桌上的糖果擺成笑臉的遊戲,察覺到四周目光後,不明所以看了一圈,最後一眼停在遲意身上,淡淡一笑,站起身。
淡定接受四方的注視,随意的從其中抽出一張,砸到司儀頭頂。
輕飄飄的紅包砸的司儀腦子嗡嗡的,在其憤怒不解的目光中,慕輕一臉真誠的、飽含感情的,慢悠悠來上一句:
“賜福。”
新郎像被這一幕取悅,大笑,四周同時也跟着大笑。
司儀不再說什麼,笑着感謝受下後,蹲在新郎身邊與之一同念出:
“喜宴神明賜福,祝大家早生貴…子”
“父親這個‘子’被水吃掉了,哈哈哈哈,吃掉了。”
一直充滿笑聲的大堂不知為何,突然入墜冰窖陷入死寂。
愧老先生聽到這裡,不知哪個字戳中他,氣憤上前,隻見‘子’的字迹不知為何被水暈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