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聞璟似無奈地笑了聲,“這……臣怎麼辦啊,陛下想做不就一句話的事,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
“别以為朕不知道。”沈翊拽着他的衣領,輕蔑自嘲道:“皇叔給朕的兵符其實根本就沒用,那軍隊遠在邊關對朕來說根本就是徒勞,而且就算皇叔給了朕兵符,那軍隊是聽皇叔的一句話的事,還是聽朕這手裡這塊兵符說的話?”
“朕才不信你!”沈翊繼續道,“那些官員也一樣,他們都在配合你演戲對不對!要不是因為你一次次退讓,那些官員也不會這麼聽朕的話!可隻要你随便說一句,那些官員都紛紛往你這邊倒,甚至你從來沒出現過,那些官員竟然還遵你的吩咐給朕辦事。”
宋聞璟一邊聽着沈翊對自己的控訴,一邊覺得後腦勺熱辣辣的疼。
“林霄不能進皇陵是先帝下的旨意,陛下難道不知道嗎?”
話音剛落,沈翊蓦地笑了,連原本緊緊抓住宋聞璟衣領的手也一時間松開了。
他站起身,看着宋聞璟不屑道:“先帝早就死了,現在朕才是皇帝,是九五至尊,而有些東西早就應該變了。”
宋聞璟得了喘息的間隙,剛剛動了動身子,眼前便又一陣天旋地轉,連沈翊的身影都模糊了不少,随後宋聞璟也不掙紮了,幹脆就躺在那閉上了眼。
兩人是從早上開始從皇宮裡走的,然剛走一段時間,天上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雪,雪下了一早上,現下也開始漸漸停了,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在一望無際的雪地裡也變得越來越顯眼。
而沈翊剛剛說那番話,宋聞璟一個字也沒聽見,心裡隻想着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什麼時候才能回去,甚至在最後還忘吐槽下這小皇帝真是不聽話,他爹親自說的話也不聽,要是真把他娘搬進去了,這先帝會不會突然詐屍,半夜從皇陵跑出來。
宋聞璟自顧自地想着,突然覺得越往後想越離譜,甚至還有點莫名的好笑,臉上的嘴角也抑制不住的往上揚,但又不敢笑出來,隻能在心裡憋着一口笑,掐着自己的大腿轉移注意力,生怕這一笑小皇帝又開始挑他的刺。
“皇叔,你聽見了嗎?”沈翊低着頭看向他。
“嗯?”宋聞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含糊道,“聽了,聽見了。”
沈翊道:“朕就隻想要皇叔的這一句話。”
“皇叔給不給?”
“這……即使臣同意了,可别人也不同意啊。”宋聞璟笑着他瞧了他一眼,“陛下,别把臣想的太高了。”
“朕知道。”沈翊歎了口氣,語氣無奈道,“可隻要每次朕提一次,那些老頭都要嚷嚷着撞柱子,但皇叔不一樣,他們都聽皇叔的話,皇叔掌政這麼多年,這件小事更應該不在話下。”
宋聞璟看着他,一時說不出話。
誰說官高就可以濫用職權了?
“陛下,這……”
沈翊正經道:“隻要皇叔答應,朕馬上安排人把糧草加緊送往邊關。”
“不是,這不是……”
沈翊道:“皇叔還是想要别的?朕可以讓你現在官複原職。”
宋聞璟搖搖頭,“陛下,您怎麼還不明白,林霄進不了皇陵,她和先帝鬧翻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現在的林霄早就不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後了,她一介庶人沒資格進皇陵,更沒資格當您的母後。”
“要不是因為林霄,陛下何止到現在連一個兄弟姐妹都沒有。”
“還有林淵,要不是因為那次宮變,林淵念在通報救駕有功的份上保住了一條命,現在的林家人早就沒了。先帝防林家人,更防枕邊人,陛下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吧,臣可以幫林霄重新找個地方安葬。”
沈翊道:“皇叔這是什麼意思,朕也算半個林家人。”
“臣沒什麼意思,隻是想單純地提醒陛下一下。”
沈翊道:“皇叔這是不答應了?可皇叔别忘了,母後的死皇叔也脫不了責任。你們總是一口一個先帝的壓朕,先帝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朕有的朕也可以給你們。”
“陛下也不小了,有時也别太意氣用事,至于林霄的死臣雖然不怎麼清楚,但陛下要恨就恨吧,這麼多年了,陛下應該也不缺這一件事了。”
宋聞璟扶着身後的墓碑慢慢站起身,強撐着笑了笑,“其實林霄本身并沒有好,但正因為陛下是她的獨子,所以她才把盡可能得到的東西給了陛下,陛下看到了林霄最好的一面,但關于林霄的另一面,想必陛下也了解一二,隻是陛下不願意承認罷了。”
沈翊低下頭默了默,随後道:“朕的母後才不是庶人,她是世上最好的人,隻要朕把她送進了皇陵,給她封号,就沒人敢指責她,她身上所有的是非都會被覆蓋。”
宋聞璟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其實書中的小皇帝好像并沒有那麼殘忍,最起碼有孝心,也是個有心有肉,柔情少年郎。
“可是事情都過去了這麼久,其實世人都忘了,在這件事上,隻有陛下一直耿耿于懷,想必林霄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吧。”
“既然事情這樣了,那就這樣過去了吧,陛下也别繼續糾結了,難不成陛下還要讓林霄再一次被人罵一遍嗎?”
沈翊沉默不語,但心裡卻還是不甘,這種與世人對抗的無力感在心底油然而生,縱使自己孤身一人身處頂端,卻也難抵抗世間的悠悠衆口。
日落時分,太陽終于穿過層層的飄雲露出頭來,落在的地上雪花也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閃耀的光芒,空氣中漸漸有了熱的溫度。
兩人相對而站,地上的影子被無限拉長,印在純白發亮的雪地上,悄無聲息地留下一段誰也不曾發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