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翊不說話,旁邊隻傳來一陣陣窸窸窣窣地騷動,等宋聞璟再伸出手時,手卻突然空了一下,什麼也沒摸到。
而隔壁的沈翊已經把自己縮成一小團緊緊靠在牆邊,就連腦袋也埋進被子裡,隻留下一道縫隙傳出漸輕漸重的呼吸聲。
眼看屋裡越來越黑,就連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也快被吞噬殆盡,兩人之間忽然變得沉默起來。過了不知多久,房間裡竟變得異常安靜,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沈翊睜着圓溜溜眼以為旁邊的兩人都睡了,這才把腦袋堪堪探出被子,深深呼吸了一口,緩了一會兒,沈翊便坐起來去摸索自己的披風,披風剛握在手裡,旁邊的人醒了。
宋聞璟睜開眼問他:“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沈翊依舊不說話,摸起披風就披在身上,便準備下床往外走。
宋聞璟一時心急,怕沈翊大晚上會出什麼事,手一伸緊抓着沈翊的披風便不放手了,随後又繼續道:“别再出去了,剛剛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你也别生氣了。”
“我沒生氣啊。”沈翊顯得異常平靜道,“我隻是單純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氣罷了。”
聞言,宋聞璟手上動作一頓,緊跟着松了些許力道,略顯疑惑道:“真的?你不生氣了?”
沈翊笑笑,随後趁機從床上蹦下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生什麼氣,我哪敢生氣啊,從始至終不都是皇叔說什麼是什麼,我能算個什麼東西?”
“就說今天要是皇叔讓我磕,我不也得往死裡磕才是嗎?要不然皇叔這一個巴掌可不夠打的。”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沒等宋聞璟說完,沈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灌進幾縷冷風。
宋聞璟呆呆地望着遠處,很黑又很空,就這麼愣神了幾秒,随後身上的熱氣消散,宋聞璟又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腦子裡又開始閃過一截又一截的片段,這小皇帝不會黑化加速了吧?
門外,雪已經停了,地上堆落的雪又高了一點,踩在上面軟軟的鞋子都陷進去一塊。
沈翊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往前走,其實臉上挨得那一巴掌已經不疼了,但還是總得心裡怪怪的,宋聞璟已經多久沒打過自己了?大概有幾個年頭了?
從前,挨打就好像是家常便飯,反正從沒人把他放在眼裡,就好像從前那位教他的太傅,背錯一個字要打手心,打哈欠要打腦袋,遲到要打屁股,即使這一天做的很好,太傅也總有辦法把戒尺狠狠打在自己身上,并且美名其曰為管教,其實就是拿他當受氣包打打。
因為這裡沒有人給他撐腰,即使有,那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還會拖累旁人,所以身處高位又如何,他和那些身份卑微的下人也沒有什麼區别。
沈翊想着,嘴角不禁擒起笑意,自己果然是長大了,神氣了,現在竟連這點小委屈都受不了了。
沒過多久,一抹黑影跳到沈翊跟前,看着沈翊被凍着微微發紅的臉頰,不禁道:“陛下很早就出來了嗎?”
“沒有。”沈翊問,“人呢?”
“哦。”江二道,“孔大人已經安全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宮裡就派人來了。”
沈翊道:“這孔左從前怎麼沒聽過還有易容這種本事,在朝堂上也不曾顯露頭角。”
江二道:“工部一直以來都是為高大人為中心,高大人和宋大人來往密切,難免不少有些人想往前攀,所以有些人被忽視了也是常事。”
“也是。”沈翊點點頭,“不過這易容一個工部的人怎麼會?”
江二道:“不止是易容,屬下倒看着孔大人還有點身手。”
沈翊道:“你去跟他過招了?别這麼輕易暴露出來。”
“不是。”江二道,“前幾日屬下蹲元府正巧碰到的,那門口府兵都被打暈了好幾個。”
“又去了?”沈翊問。
江二道:“這幾天來往确實有些密切,具體幹什麼,屬下不知。”
“沒事。”沈翊道,“孔左都告訴我了,兩隻尾巴都漏出來了。”
江二不解:“陛下,你都知道了,那我們要做什麼?”
沈翊歎了口氣,坦言道:“不知道。”
“總之,先等着吧。”
其實說實話,孔左他沒摸清,即使他是林淵這邊的人,他也不知道孔左該信還是不信。
——
第二天清晨,木門被人大力錘響,是村民來送飯了,三人皆被這陣巨響吵了起來。
高颉慢悠悠打開門,隻見門口站着一個村民手裡端着兩碗粥,随後不滿地将粥塞到高颉手裡,低聲道:“還有心情睡懶覺呢?”
高颉迷迷糊糊地擡頭看了看,天還蒙蒙亮,可也有不少人已經起床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