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冬天,夜間溫度很低,降溫也快,宋聞璟在寫完第一張稿子時,已經明顯能感受到寒冷的空氣貼在身上的感覺,可宋聞璟總覺得自己渾身依舊熱乎乎的,即使他本人已經感覺到冷了。
微弱的燭火晃着人眼花,宋聞璟這才停下筆,擡眼看過去時,蠟燭已然快燃燼,桌子上流淌凝固的蠟油攤成一片,宋聞璟隻好打消繼續寫的念頭,俯身吹滅蠟燭,房間裡變得更黑了,黑的好像看不見任何東西。
宋聞璟趴在桌子緩了一會兒,才發覺頭沉的很,身上卻像卸了力氣一般軟綿綿的,明明是寒冷的冬日,他穿着一身淺薄衣衫,竟出了一身的薄汗。
身上的不适越發嚣張,宋聞璟悶悶咳了幾聲,怕吵醒床上的兩個人一直強忍着,嗓子又幹又疼,宋聞璟隻好去摸索着水壺一遍遍地給自己倒水喝,想把這磨人的咳嗽壓下去,但這個方法隻能壓制一會兒,沒過多久,便又變本加厲地返了上來。
“你怎麼了?”
黑漆漆的四周,一抹溫熱落在肩膀上,随之沈翊的聲音貼了上來。
宋聞璟聞言擡頭朝聲源看去,此刻,沈翊的手搭在他肩上,一雙明亮的眸子在此時也略顯暗淡地看着他,宋聞璟以為自己的咳嗽聲将人吵了起來,便小聲道:“是把你吵醒了嗎?我現在不咳了。”
沈翊道:“我還沒睡。”
“嗯。”宋聞璟點點頭,這才放心了一點咳了幾聲出來。
其實,沈翊回去後還偷偷躲在被子裡學着畫了幾下,但不怎麼明白,圖上一些看着雜七雜八的标志,沒畫幾下就有點搞混了,自己又複盤了好幾遍,反倒更混了,本想着明日再趁着宋聞璟不注意,再偷偷去看一眼,但一閉上眼,那些怪符又在腦子裡打架,這個小方塊應該在哪兩條線之間,那條多出來的線應該截到哪裡,還有那線條上多出來的幾個小點是落到哪條線?
自己想了半天,也聽着宋聞璟咳了半天,最後聽不下去了,才從床上爬起來,來看看人。
手剛撫上外衣,沈翊便知道宋聞璟身上很涼,随後也看不清這人具體怎麼樣,但從咳嗽聲裡能聽出,宋聞璟不是生病了就是生病了,畢竟從始至終,這人總是大小病的生,可即使生病也不耽誤他籌謀劃策。
沈翊笑道:“這麼晚了,皇叔明天再看也不遲。”
宋聞璟沒有再說什麼,輕聲“嗯”了一句,便頭重腳輕地上了床。
看着宋聞璟躺下了,沈翊腦子裡又打起這幾張地勢圖的主意。
天還蒙蒙亮,沈翊便起了個大早,看着兩人還在熟睡,便又去偷看了一會兒,将這幾張圖紙記牢在腦子後,又看到昨晚宋聞璟寫完的那份稿子,紙上寫着利與弊,缺點與優點,分條明晰,将某個點分析了個透徹。
“梆梆——”
一陣不合時宜地敲門聲響起,沈翊愣了下,這如此輕微力道可不是那群村民能敲出來的。
敲門聲還在響,沈翊走過去謹慎地推開了一道縫隙,門外的人是喬裝成村民的江二。
沈翊感覺有點奇怪,便開了門道:“做什麼?你就這麼出來了?”
“不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江二道,“那些府兵進村了。”
“府兵進村?”沈翊不解地重複了一遍。
江二道:“看樣子來者不善,會不會是昨晚……”
沈翊恍然,但也說不好這些人要幹什麼,可要說躲,也沒辦法去躲,這些村民把他們看的嚴嚴實實的。沈翊問:“他們現在到哪了?”
江二道:“應該快搜查到這裡了,那些村民也都出來了。”
“喂!”
“你在哪幹什麼呢?還不快點回去,一會兒那些人看你不在家還不知道要砸壞多少東西。”
兩人還在交談着,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嗓子,頓時将兩人吓了一跳。
沈翊關上門,沒過多久,門外響起嘎吱嘎吱地踩雪聲,繼而又響起村民地質問聲:“你……我怎麼沒見過你?你那個村子的?在這幹什麼?”
江二默了默,笑道:“我從隔壁村過來的,聽說皇帝在這,便想過來看看。”
“這樣?”村民挑眉看他,“現在看看吧,一會兒可能就看不到了。”
江二疑惑道:“怎麼了?”
村民道:“那縣老爺這麼大動幹戈來找人,就我們這幾個小村莊他幾年也不見下來一次,現在這麼貿然找人,肯定就是來找這些人的。”
“這……”
不等江二想個一二,便看着遠處來了一群村民。
“楊二。”
聞聲,兩人偏頭看去,楊二大聲回了一句。
那群村民迎面走來,為首的老頭開口道:“屋裡的那幾個人沒跑吧。”
“沒有呢。”楊二問,“怎麼了?”
老頭道:“快快,把人都押出來,縣老爺現在正在外面拿着畫像找人呢,能拿五十個大麻袋的糧食,現在就外面放着呢,拿到這五十袋糧食也能讓我們好好過完這個冬天了。”
“什麼?”楊二愣了下,随後忙不疊推開門。
屋子裡,沈翊剛剛叫醒兩人,兩人迷迷糊糊地剛穿上衣服,一群村民便闖了進來。
“你們幹什麼?”
那些村民不回答,紛紛上前将三人綁了出去。不過一會兒,便押着他們到了元興安面前,而一邊是露出麻袋一片一片的糧食。
元興安看見三人,立馬走到三人跟前打量起來,直到停在沈翊面前不動了,兩隻眼睛微眯着瞧他,緊咬着後槽牙,面容略微扭曲地憤恨道:
“是你,真是膽子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