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宋聞璟垂下頭不再作聲,隻是心裡總覺得忐忑不安。這次,他沒有從沈翊的話語中尋到絲毫的安心。
深夜,宋聞璟胡思亂想了很多,腦袋也變得越發清明,直到有一抹略顯熟悉的熏香似從沈翊身上傳來,宋聞璟才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但還未等意識全部消散,身子蓦地騰空而起,有人将他橫抱了起來,再然後不知所有。
剛剛不久,沈翊找到了柳溪,也将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柳溪,柳溪罵他真是蠢到家了,虧從前讀了那麼多書,腦袋也依舊不靈光,而且這算什麼,這是公然包庇一個罪人,一個為之多數默認的朝堂公敵。
不論從前怎麼樣,但現在所發生過的一切,已經不能更改了。立場不同,即使認出昔日好友,也隻能止步于此。
而且就算留在這裡了,宋聞璟的仇家那麼多,這裡也會比京城安全嗎?恰恰相反,在京城中,有人忌憚宋聞璟的權力不敢動手,但要是出了,什麼都沒有了,那跟抓個逃跑的兔子沒什麼區别。而且,你牽連在此,到那時自己都可能自身難保。
這些一連串的問題,沈翊倒也是沒想過,從一路的狀況來看,其實都不是簡單的巧合,有人一直在盯着宋聞璟,還有人一直等着宋聞璟,可到底是誰,又是來自哪方勢力,他不知道。
可以後若是再遇到那晚的狀況,他一個人也無法敢保證宋聞璟的安全,以後為了逃命,注定是居無定所的,但看到那般拒絕回京的意思,自己也不願意再度經曆分别,便想如果能安定一時就伴他一時,畢竟他就剩下這一個在乎的人,而京城裡少了他這一個皇帝并沒什麼,因為想當皇帝的人根本數不過來,說不定這裡面還有人會比他更适合當皇帝。
他這般想着,柳溪卻又道:“所以呢?你就這般打算辜負我們?你必須回去,你知不知道你行事計劃了這麼久,馬上就成功了,那些人還都在等你,明明隻要你當衆設局将宋聞璟斬殺示衆,不僅能立威鞏固你的勢力,還能将還投靠宋聞璟的餘黨除個大半,即使還尚存也鬧不出什麼風浪,而你偏偏要去走最麻煩最不靠譜的方法,讓那人歸順你,你覺得行嗎?什麼叫讓人心甘口服的歸順,是他心甘情願地伺候你,還是能為了你去死,把仇人留在身邊,就是在養一條養不熟的狗,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回頭兇狠地咬你一口,所以,别再想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即使你不動手,我也會幫你走完這一步。”
“别……”沈翊焦急地接話道,“你不能動他,這裡面或許有什麼誤會呢,我了解他,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他從前明明還是很好的。”
“好什麼?”柳溪道,“你真是昏了頭,他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現在你還在為他說話?”
沈翊道:“十年前的事,我還沒查清,你現在還不能動他。”
“所以你這是在給他機會?”
沈翊搖頭,“我在找一個答複。”
沈翊繼續道:“我會把帶回去,但在沒查清之前,誰都不能動他。”
“你……”柳溪看着他那雙堅毅無比的眼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歎了口氣道:“盡快,在那些人耐心消磨殆盡之前。”
……
宋聞璟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很久,久到快到京城時才醒。空蕩蕩的馬車上隻有他一個人,宋聞璟悄悄掀開簾幕往外看,馬車外跟了十七八個羽林衛,而前面沈翊和柳溪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他重新退回去,無奈地歎了口氣,彎彎繞繞終是又回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馬車也停了步。此時,有人走了進來,宋聞璟聞聲擡頭看去,卻又在片刻移了回來。
“你醒了?”
沈翊躊躇了一下,率先開口道。
宋聞璟曲着腿縮坐在一側的角落裡不說話,陰黑黑的一個小地方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而這一團黑色似遮住了宋聞璟的全身,隻有風吹起簾幕時,不經意間透進來的微光時不時地照在宋聞璟身上,才察覺出這裡面其實還藏着一抹生機的。
見宋聞璟不說話,沈翊拿出一個饅頭和水遞到宋聞璟跟前,似獻殷勤道:“先将就吃點吧,等明日我們就差不多回去了。”
聞言,宋聞璟瞧了眼沈翊手裡的大饅頭,而下一秒,自己便趁沈翊不注意,憤憤地搶了過來,想着,要死也不能餓死。
沈翊見他有了反應,心裡一喜,還以為宋聞璟想開了,便道:“皇叔,說真的,外面太不安全了,還是京城好啊,還不用過那般苦日子,你想要什麼東西,我還都能給你……”
沈翊在旁邊說着,卻沒有一句能進到宋聞璟心裡。宋聞璟咬了一口饅頭,在嘴裡嚼着,心裡卻像吃了青梅一樣酸,自己總是不長記性,一次又一次上了沈翊的當,明明都答應自己要跟自己結束了,還跟自己說要同自己留在這裡,可最後呢?還不是要把自己帶回去,好完成他的目的。
宋聞璟這般想着,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嘴裡嚼了半天的饅頭始終咽不下去,還有點想吐出來,直到喝了一口水才堪堪咽了下去。
但看着沈翊,心裡的氣又不打一處來,小聲嘀咕了一聲:“說這麼好聽有什麼用,還不都是騙人的。”
“什麼?”沈翊探過頭去,問道:“你說什麼了,皇叔?”
宋聞璟像是應激般的突然推開沈翊,憤憤道:“我說我不是你皇叔,你以後别再叫我。”
“那我叫你什麼?”沈翊道,“可我不是都這般叫你嗎?難不成要跟從前一樣叫你,悅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