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終究是他的妄想。
“我已經受夠了,這麼多年了,真的心疼我的也隻有舅舅一人,連舅舅都能視我如己出,為何你作為生母,連最基本的關心疼愛也沒有。”
楚淮玉字字句句誅伐龔汲,但龔汲聽到楚淮玉提到她逝去的哥哥時,龔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猛的拉住楚淮玉的衣袖,急切的問。
“對了,你舅舅不是給你留了一塊免死金牌嗎?你把它拿到皇上面前,懇求皇上饒你兄長一命可好?”
龔汲的話如一柄利刃刺進楚淮玉的心中,他以為将這些心裡話說出來能讓龔汲愧疚,但她自始至終想的都是楚穆,舅舅是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現在連舅舅留給他最後東西,都要給楚穆。
“你連舅舅留給我的東西也要剝奪去嗎?”
“他是你舅舅,也是穆兒的舅舅,若是他泉下有知,也會應允的。”龔汲見楚淮玉還是不為所動,放軟了語氣道,“你救你哥,我保證以後也會待你好的。”
楚淮玉心已死,他不願在浪費時間去博得龔汲的疼愛,龔汲是一塊他捂不熱的冰,楚淮玉掙脫開龔汲的手,冷聲道,“不必了,我不需要。”
語落,楚淮玉絲毫不留戀的離開壽康宮,他如行屍走肉般回到王爺府,沒有處理身上的傷和污漬,他在下人們錯愕的目光中走進書房,對着靈位跪下磕了個頭。
微風吹起香灰,眯住了楚淮玉的眼,楚淮玉眨巴了下眼,像個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痛快的哭過一回了,舅舅告訴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必須要學會隐藏自己的情緒,這樣才能不被人拿捏。
他照做了,所以在外人看來,他始終是一副平和的模樣,不被身邊的人事物所影響,可他心中壓抑了太多的事情,他找不到人傾訴,他一直将情緒壓在心中,讓自己看起來像沒事人一樣。
可他隐忍的越多,他心中就越發的難受,他時常會在沒人時發洩心中的憤怒,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怪物,沒人愛的怪物。
"舅舅,孩兒不孝,孩兒要違背你的囑托了,你顯顯靈,告訴孩兒該怎麼做。"楚淮玉期盼的看向牌位,他現在真的難以抉擇,他雖然痛恨楚穆,但那是他兄長,就算沒有龔汲說起免死金牌,他明日也會拿它去為楚穆求情,他隻是想看一看,沒了楚穆,龔汲會把母愛給他嗎。
但方才龔汲那番模樣讓他十分的惱怒,龔汲越是這樣為了楚穆來要求他,他就越不想救楚穆,他得不到的東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剛才的微風又吹來,力道比之前大了不少,竟直接将靈牌上挂着的小金牌給吹落在地,楚淮玉彎腰拾起金牌,看着上面刻着的"免死"二字,楚淮玉心中的巨石落了地。
他的舅舅還是舍不得他,又一個困擾他的問題被舅舅替他解決了。
楚淮玉知道舅舅不想讓他為難,倘若楚穆真的死了,他和龔汲之間的親情是徹底的斷了,等那個時候,龔汲對他隻剩下恨了。
這個答案,很久之前舅舅就交給他了,那年舅舅病重,他跪在床邊聽舅舅對他的最後一次教誨。
龔毅将這塊免死金牌交于楚準王,細聲囑咐道:"孩子:舅舅沒什麼能留給你的,隻有這一塊年輕時被先帝賜予的免死金牌,以後沒有舅舅的陪伴,舅舅幫不上你了,如果你以後遇上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就把它用了吧,就算是舅舅在保護你最後一次。”
楚淮玉鄭重的點點頭,流着淚陪着龔毅,直至他咽氣。
這期間,龔毅絮叨的跟他說了很多事,全都是有關他的,龔毅讓楚淮玉釋懷些,别在執着于龔汲對他的感情,與其庸人自擾,不如活得灑脫些。
若是他早些按龔毅說的做,他便不會自讨苦吃這麼多年,這是他唯一一次沒聽龔毅的話,他的任性讓他吃盡了苦頭。
就這樣吧,他該釋懷了,今後橋歸橋路歸路,隻餘他孤身一人。
一夜未眠,楚淮玉第二日早早進了宮,養心殿前,龔汲早早就來了,就等着皇上傳見,楚淮玉示意太監,讓他再去禀告一回。
爾後太監一去一來,讓楚淮玉和龔汲觐見,一進殿中,龔汲率先給楚傾問安,"皇上請您饒恕穆兒,留他一條命吧,隻要皇上肯饒過他這一次,我會帶他去古佛寺,餘生吃齋念,為國民祈福念安,以彌補自己的過錯。"
楚淮玉呼吸一滞,古佛寺不亞于牢獄,不僅環境偏遠惡劣,裡頭的人皆是些大奸大惡之人,吃不飽穿不暖也就罷了,進去的人就沒有能出來的,古佛寺說白了隻是個變相的終生囚禁人的牢獄。
"皇兄,臣弟有事請求,這是先帝賞賜的免死金牌,懇請皇見饒臣弟兄長一命。”楚淮玉拿出免死金牌交于楚傾。
楚傾将過金牌沉聲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将康親王提審定罪,按太嫔所說發配古佛寺,其餘黨羽,按罪當誅。”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從林福手中取回奏折道:“臣遵旨。”
楚淮玉和龔汲一同磕頭謝恩,楚傾揮手讓他們退,退至殿門前,龔汲主動出聲道謝,楚淮玉轉身道:“這是為你們做的最後一件事,此去古佛寺,望你們照顧好自己。”
龔汲點點頭,轉身離去時,楚淮玉問了句,“若今日是我犯錯,母親也會為我求情嗎?”
龔汲身形一愣,沒有回答,楚淮玉釋然一笑,“不重要了,孩兒告别母親兄長。”
陽光破開雲層,潑散在兩人身上,楚誰玉身心溫暖,困擾他的東西在此刻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