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吻結束後,肩上那顆腦袋幾乎是砸下來的力道,原來被摩挲至發麻的手也被松開了。
李明歸面無表情地保持着艱難的扭曲姿勢,先是伸手将她緩緩送回椅背上,确定她坐好了不會摔倒後,他才迅速轉身開門下車。
他快步走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後,他快速解開副駕上的安全帶,彎下腰把她慢慢地抱了出來。
幾近淩晨,急診室裡熱鬧非凡,長方形的兩扇自動玻璃門裡面,各樣的人臉上都染着同樣的焦慮之色。
李明歸抱着她剛走進急診室,便感到一陣消毒水味的悶熱撲上面來。
排着隊,挂完号,做完基礎檢查,躺在一張還帶着上一個病患餘溫的單人床上,彎着腰的護士換了一條手,繼續不停拍打着她的手臂,試圖從上面找到一條可以用的靜脈。
“快打完了的時候,你再過來喊我。”護士邊離開邊說,“她那衣服你給她脫少兩件,這也穿太多了,可不得把人憋昏過去。”
“好的,謝謝。”
李明歸在角落裡找了張凳子坐,手臂勾着剛從她身上卸下來的兩件外套,俯身靠在床邊一絲不苟地盯着勻速滴落的藥水。
順着透明膠管向上看,藥劑在小圓柱型的玻璃管裡流淌着,一滴又一滴地落下,但玻璃管裡始終保持着一半的容量,那不增不少的樣子就像他此時的心。
理智被沖動限制住,隻能一句一句地朝腦子發出警示,他從善如流地接受了,但死不悔改。
從第一次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清楚,她是最特别的。是他按部就班的生涯中,一顆砸進來後,由不得他來決定是否沉沒的隕石。
現在離開嗎?他問自己。
不,不可能,他的雙腳在地上紮了根,他的靈魂在她身上築了巢,他會拼盡力氣拾夠泥巴幹草來縫縫補補,讓這個巢穴永遠不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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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病人的體溫回到37.3℃,可以選擇繼續躺着,也可以直接拿藥回家。
李明歸把睡得跟休克差不多狀态的她打橫抱起來,自動門打開之前,他身後腳步匆匆、漸行漸遠的護士快速丢下一句:“不用穿那麼多,沒病都憋出病來。”
“……好。”
重新回到車上後,李明歸先把她扶穩坐好了,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向她胸前的拉鍊伸去,他得再脫掉最後一件外套才行。
鍊子剛拉到肚子位置,李明歸的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身體,突然間,她又醒了。
李明歸呆住了,眼前的她又是那種無比清醒的眼神,好像就壓根沒睡過,隻是睜眼閉眼一個秒的來回而已。
她神色嚴肅地下壓嘴角,眉頭也威嚴地豎起,兩隻眼裡射出憤怒與不甘,好像正面對着想取她性命的萬惡仇人。
李明歸預想過這個難以解釋的場面,但他沒想到真會噩夢成真,而且對方顯然被侵犯到了,憤懑不已。
“對不起!”李明歸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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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堂與下地獄往往是眨眼之間。
上一秒還是令人心醉發昏的舌吻,下一秒就成了注射死刑執行現場。
“兇手罪大惡極,殘忍殺害兩名無辜同事,其罪當誅,故立刻執行。”
唐夢歡根本不承認自己有罪,所以死也不願挨這一針。
周圍與她一樣拼死掙紮的還有許多人,全部都是不承認自己有罪的人。
等到唐夢歡掙累了,無聊了,打算騰出時間去看看别人被審判了什麼死法的時候,一塊黑布猛然籠罩下來,擋住了她的全部視線,不容任何商量餘地的,冰冷穿透皮肉紮了進來。
視覺被剝奪的一瞬間,其他感官陡然得到加強,它們為唐夢歡獲得許多眼睛看不見的真實。
除了她,其他人在被行刑前都是一堆哀嚎痛叫的軟骨頭,直到行刑結束,才會成為一具緘默尊嚴的硬骨頭。
不像我,從頭到尾都是硬骨頭。——唐夢歡一邊被注射,一邊很自豪。
這場刑罰持續許久,久到似乎她的罪行之多,實在罄竹難書,所以不止打這一針,得打一瓶!
“嘶——”終于結束了,記錄了規律波動變成平行支線的腦電波被清晰打印出來,有人熟練迅捷地将它撕下來。
唐夢歡無能為力地躺着,眼睜睜聽着她留在世上的最後一點痕迹被人取走。
随即,唐夢歡感到一隻手的靠近,想它是來确認她是否死亡的。
先看呼吸,再看心跳,最後看腹肌。
腹肌?
為什麼要看她暫時還沒練出來的東西?
唐夢歡氣急敗壞,她一把掀開臉上的布,惡狠狠瞪向這個殺了她還不夠,還敢羞辱她屍體的劊子手。
睜眼這一刹,唐夢歡才發現黑布外的世界變了,殺戮場變成車子,束縛帶變成安全帶,劊子手變成李明歸。
李明歸看上去神色不安,他一隻手按着她的肩膀,一隻手拉開她的拉鍊。
“對不起。”李明歸誠懇緻歉的同時,手一滑,徑直将拉鍊徹底拉開,敞開了她的外套。
唐夢歡的視線直直掃向他那隻逾越的手。
李明歸這個肇事者顯然比任何人都震驚,他眼眶一瞬間紅了,好像又要哭了。
唐夢歡不在意,隻是輕聲問:“教練,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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