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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針過後,唐夢歡如任思倩期盼的那樣,瞬間老實多了。
“睡吧,妹妹,你好好睡一覺。”一個年紀較輕的女護士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唐夢歡死死咬住嘴裡的厚棉布,企圖尋得幾分清醒,可幾秒過後,她越來越困,眼皮也越來越重。
迷迷糊糊間,有女人的聲音說:“嘶——真的全弄破皮了,先松開吧,我給她塗點藥。”
在女人一聲令下,突然之間,被緊勒着的唐夢歡一身輕松,她重獲自由了,手腳都能動了。
唐夢歡陡然清醒了,她猛地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病房裡了。
周圍忽亮一下,忽暗一下,腳下踩起來軟綿綿的,時不時有柔軟的風擦過她的四肢。
她瞪大雙眼在陌生的地方前進着,頭也不回地向前方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疲倦的她終于抵達目的地了。
眼前是嶄新的大門,還有錄了她指紋的鎖,密碼是她的生日。
她終于又回家了,這個她住了一個月又十九天的家。
“李明歸,我回來了。”唐夢歡走了進去。
屋裡還是熟悉的香氛氣味,茶幾上有一對黑色小啞鈴,沙發上蓋了一件白色運動外套,餐桌上是一盤沒來得及倒油醋汁的蔬果牛肉沙拉。
唐夢歡輕聲呼喚:“李明歸?李明歸你在哪裡?”
“他在這裡。”陌生的陰柔男聲響起,聲線偏細,語氣軟得好像沒脾氣。
唐夢歡愣了一下,下一瞬蹙起眉頭,大步沖進卧室。
一眼見到床上狼狽場景,她氣得大聲怒斥:“你别碰他!”
床上鋪着唐夢歡沒見過的很有年代感的大紅花四件套,李明歸被蒙住雙眼,正昏迷躺着,他唯一完整的一隻手的肘窩處有着數十個深深淺淺的針眼,地上到處是散落的針管和藥瓶。
“嘩啦嘩啦——”水聲從唐夢歡的腳下傳來。
不知何時起,腳下踩着的不是地闆,而是一片血紅的水池,這些血水全是從李明歸身體裡流出來的,因為他幾乎被削成一個人彘了。
床邊站着一個跟唐夢歡差不多身形的男人,他一身黑衣黑褲,套着黑帽兜,裡面還戴了個鴨舌帽,臉上蓋着黑口罩,手裡還捏着一根空了的針筒。
“你來了?快來看看我的作品怎樣?你不是想把他關起來嗎?你不是想讓他再也跑不了嗎?等我再把他這條手臂切了,就大功告成了!”
一見到唐夢歡,他便興奮地扯了帽子和口罩,露出整個頭來,他的五官很秀氣,皮膚白裡透着青。
細細一看,他的雙眼與常人不同,可以同一時間内一邊朝左看,一邊朝右看。
他左眼望着唐夢歡,右眼瞪着李明歸。
眼神裡透出來的情緒也迥然不同,左眼透出癫狂,右眼滿是呆滞。
“歡歡——”他癡迷地叫着,“歡歡,我已經幫你殺了他了,他死前痛苦得要命,你高興嗎?”
唐夢歡面無表情道:“高興,你認識我?”
“高興就好,你怎麼不記得我了嗎?我們一起住過知遇精神病院,我和你是病友,我就住在你隔壁棟,窗戶和你正好對着。”
“有點印象,你走過來點,你那裡太黑了,我看不清你的臉。”
“你要看我?你居然要看我?好好好!我馬上過來!”
“嗯。”唐夢歡站在原地等着。
男人急急忙忙跨過床尾,越過血水池,用盡渾身力氣朝她飛撲過去。
剛一落到唐夢歡的跟前,突然,“唰——”刀抽出來的聲音,“噗呲——”刀換了個位置捅進去。
“唰唰唰、噗呲噗呲噗呲……”
唐夢歡死死握住廚房裡的長柄水果刀,反反複複往男人的黑衣裡捅,對準了心髒和肝脾。
因為男人不停發出的慘叫聲,李明歸似乎被吵到死而複生了。
他不知何時除了眼上的布,手腳統統長了出來,高大的屍體緊緊貼到她的面前,她手裡的刀刃也緊緊陷入他的胸腔裡。
那個自稱她病友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李明歸。
蓦然間,濺在她臉、手、身上的冰冷血液居然沸騰滾燙起來了,狠狠地灼傷了她的皮膚,它們都是從李明歸的身體裡湧出來的。
“我……”
唐夢歡怔怔地盯住自己的雙手,又擡頭望着被自己捅了幾百刀的李明歸,一時之間,絕望欲死。
“我不是故意的。”唐夢歡哭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