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歸璟擡手抹去他臉上的落下的一滴淚,溫聲道:“瞎說,爹什麼都知道了,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溫熱的指尖摩挲過他的臉頰,忽然讓他意識到眼前的人并不是一場幻覺。
“爹,你真的回來了嗎。”長孫仲晏的眼淚忍不住再次決堤。
長孫歸璟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高了,瘦了,懂事了。”
長孫仲晏則是意識到這一點,連忙抓住了他的手,哽咽道:“我一點都不苦不累,爹你别走了好不好。”
氛圍沉默了半晌,長孫歸璟沉穩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許久,語重心長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生中大大小小的生離死别你要學會承受。”
“你娘親的離開便是教你的第一課。”
長孫仲晏拼命搖頭:“可你現在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麼又要走?”
“你爹我本來就沒活着。”長孫歸璟忽而笑了一聲,“其實,你年少時外出時教你練劍的那老頭,是我曾還年輕時的摯交。”
長孫仲晏怔愣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切記,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我授予你的最後一課。”長孫歸璟話音剛落,身體又逐漸演變為透明,“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長孫仲晏抓住的手驟然握空,喃喃:“爹,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仇恨蒙蔽了你四年,是爹對不住你。”長孫歸璟無聲歎息,眼眶也有些紅了起來。
“爹走了。”長孫歸璟撫摸了下長孫仲晏的頭,也回頭向姜長泠颔首,“多謝姜捉妖師還有蕭公子。”
接着他的身軀逐漸與背景融為一體,消散而去。
這個結局,姜長泠早有所預見,畢竟遊蕩在世間上的鬼魂都是有執念支撐所存。
一旦執念被化解,那麼他們無論是有着多高的靈力修為都不複存在的意義,将入輪回了。
姜長泠也被這悲傷的氛圍所渲染,心裡變得難受起來。
尤其是長孫歸璟消失後眼前的長孫仲晏還跪在地上哭得喘不過氣來。
身後的灰豹本還在地上趴着百無聊賴地舔着爪子,卻瞥見有兩人從階梯上下來,不免警惕地站了起身沉聲道:“來者何人?”
聽到動靜的姜長泠轉身看去。
一身淡紅色血迹的銀袍蕭公子以及身邊跟着的勁裝冷臉仆從。
蕭燼沒有理會這灰豹,走到了姜長泠和長孫仲晏的面前:“既然...長孫歸璟執念已解,離開人世入了輪回,這對于他來說也算是一樁好事,倒也不必如此悲哀。”
長孫仲晏聞言卻哭得更厲害了。
蕭燼不解,難不成他還說錯話了?
“蕭公子不如借一步說話吧?”姜長泠問道。
“也好。”蕭燼點頭。
于是兩人挪步到了一旁。
姜長泠看着他一身銀袍身上卻不規則的有着淡紅色點綴也沒多想什麼,便問:“...今日蕭公子為何要幫我?”
蕭燼則是看向她那手臂上已經松動被血染紅一片的布條反問她:“傷口不痛麼?”
他說的話總是有些讓姜長泠有些摸不着頭腦,方才她的确渾身感受不到疼痛,但這會冷靜下來後确實感覺到傷口在隐隐脹痛。
“多謝關心,我沒事。”姜長泠默默紮緊了手臂上的布條。
“手給我。”蕭燼恨她是個不開竅的,還是個嘴硬的。
此話一出,姜長泠一言難盡地擡頭看向他,四肢僵硬地像是灌了鉛:“為何如此?”
“幫你療傷。”蕭燼面無表情道。
“...之前,莫非都是蕭公子幫我療愈的傷?”姜長泠試探問道。
“...咳咳。”蕭燼隻好卷起自己的衣袍展露出自己莫名其妙的傷口,“你猜我身上的這些傷口從哪裡來的?”
姜長泠瞪大了眼睛,不禁覺得這場面有些荒誕,這刀傷貌似與自己手臂上的有些相像,當她松開自己手臂上的布條上與他的傷口一一比對起來,卻驚覺吻合...
況且蕭燼身上的銀袍也未曾有過刀割的痕迹,更加地坐實了這傷口是源于她身上的情況。
“為什麼會這樣?”姜長泠一頭霧水。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蕭燼道,“況且這傷,在我身上無法被療愈,所以我隻能療愈你。”
蕭燼靜靜地盯着她,似是想要從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什麼其他的情緒。
但姜長泠始終處在雲霧裡一般,甚至有些苦澀歉意。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與共,此乃為禁咒。”灰豹忽然對這邊的談話感興趣了起來,緩聲開口。
衆人循着聲音朝它看去,等着它的下文發落。
灰豹又不得不再繼續說:“你們這種情況,我曾聽聞過這是上古某一位神的禁咒,再具體的,我也不知了。”
衆人又不約而同地轉回頭去。
蕭燼還是對姜長泠道:“手。”
她怔然,心想本不想麻煩蕭燼,但轉念一想,又并非是她一人承受疼痛,還是遲疑着把手交了出去。
原以為蕭燼觸碰上她的手腕時會一如往常的冰涼,可這次卻格外的炙熱。
她開始還覺得神奇,不過一會她就想通了。
凡人沒有靈力抵禦寒邪,在冰天雪地中手自然是冰涼的,而蕭燼在她面前僞裝成一介凡人,就連手中的溫度都進行了仿刻。
“閣下究竟是誰?”姜長泠不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