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月炳遲遲沒有回話,但現在蕭燼連頭都轉不動,完全看不見符月炳是什麼神情。
“…說話。”蕭燼努力從喉頭發出聲音。
“少主昨日靈力消耗過度,又受了剖心之舉,能救回來已是大幸。”符月炳平淡解釋着,“如今少主身體的功能還尚未完全恢複,等恢複後便能元神不隕了。”
每次當符月炳這麼拐彎抹角的說話一定是這背後有他不想讓他的知道的事。
他繼續追問:“…元神不隕?”
符月炳看着塌上臉色蒼白的蕭燼,根本無法将他與平日中威風凜凜的模樣所聯想起來。
到底是實打實相處了快十年,就算是厮擡厮敬的相處也是有感情的。
從小他便受到魔君和魔後的叮囑,讓他不必與蕭燼行君臣之禮,他便照做了。
到後來,他感受到魔君和魔後愈來愈重用他,又讓他重新對蕭燼行君臣之禮,這反倒讓他有些不安起來。
他不是沒見過左鶴年和蕭燼挨得太近被罰的模樣,直到現今他都有些害怕會步左鶴年的後塵。
于是這期間,他埋讀書籍,終于對左鶴年的身份有了猜疑的方向。
如若左鶴年是太歲所化,那便一切都說得通了。
魔君和魔後一味的想讓他留下來,可另一邊又不想讓蕭燼和他産生多餘的羁絆和感情。
那麼留下來的後果自然是利大于弊的。
太歲,在中草藥上的書本便明确寫到乃為珍稀之物,屬于上乘極品。
但太歲實在太罕見,來自五湖四海的書也隻有對它有一點兩點的叙述。
他也隻有在一本藥草野史裡才發現了對于太歲的具體描述。
這本書還是出自于妖城的。
書上說太歲會汲取天地靈氣而長大,若是汲取了妖氣那便成妖,若是汲取了魔氣那便成魔,仙氣則仙。
還有靈智通竅,肉身可長生不老,唯有須莖萎落不複生長。
這最後一句讓符月炳徹底确定了左鶴年是妥妥的太歲所化。
因為左鶴年被生拔頭發後就再也沒長回來過。
那留一株長生不老的太歲在蕭燼身邊又是意欲何為呢?
自然是隻能藥用。
太歲的藥效在傳聞裡能延年益壽,百毒不侵。
符月炳一度以為魔君和魔後會把左鶴年給炖了,分于他們仨喝,如此一來魔族便能長盛不衰。
但經過昨天他才知道魔君魔後的真正用意。
有時候他也會感歎這不愧是魔才能想到的辦法。
奄奄一息的蕭燼還能有着蕭湮的魔氣所渡命,所幸心髒取出來後也沒能死。
可左鶴年便不巧了。
那時,他親眼所見,左鶴年的四肢本還有着抻直的力氣,那顆金燦燦的心髒混着血液一離體,左鶴年就軟了。
而後魔君和魔後将兩顆心髒各自分割了一半後再縫合,煉出了一顆金紅相間的心髒後才融合回蕭燼的體内。
剩下的那一半,他便不敢看了。
他低下頭的時候便在思考為何這種可以稱之為禁密的場景會讓他在場觀摩。
或許是魔君和魔後有意拉他入局又或者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至此蕭燼的體内融合了一半左鶴年的心髒。
事後,符月炳也去翻閱了相關的書籍查明此舉的意義。
這似是意為連結同根,這其實和蕭燼吃了左鶴年沒多大區别。
然他又找到了一條關于太歲藥芯的描述。
普通生長的太歲并無藥芯,可汲取了魔息或妖氣的太歲,會長出藥芯,便是所謂的心髒。
這是一本老得不行的古籍,黃黑的書頁上都是些手繪的斑駁文字。
符月炳鑽研了好久,才看出來。
藥芯,可保元神不滅。
後面還有一長串的描寫,可惜都看不清了。
符月炳還是把三天前他在永夜殿裡看見的事情告訴了蕭燼。
蕭燼動不了,深呼吸後才察覺到來自心髒深處的分裂痛覺:“那他人呢?”
“……臣也不知。”符月炳并不想他再受罪了。
“死…也要見屍。”蕭燼逐字逐句道出,因為喉頭已經開始有些哽咽了。
滾燙的淚水從蕭燼的眼尾緩緩落下。
“是我…沒用,護…不住。”蕭燼的視線瞥向一旁,以為這樣就能讓他的眼淚不落下來。
符月炳沒見過蕭燼這樣脆弱的模樣,更沒見過他哭。
他伸手拭去蕭燼臉上的淚水。
“左鶴年…應當是為太歲所化。”符月炳垂下眼眸,“他們這樣做,是想把少主鍛造得更強大。”
蕭燼的喉結滾了兩滾:“我甯可…跟着他一起死。”
但無論怎麼說,左鶴年都再也回不來了。
卧榻十日,蕭燼總算是将那半顆金色的藥芯所消融化為己有,不再排異。
但那心髒的搏動聲仍是很明顯,近在他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