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川月見自幼便随着父親出入各種觥籌交錯的社交場合。母親死後,她變得喜靜,也不太愛說話,人多的場合就自顧自坐在角落裡。性子就像是安靜溫和的珍珠鳥,不抵觸人,也不怎麼主動獻歌逢迎。
由于常年目睹各色人物迥異的舉止儀态,她培養出了一種在聚會上迅速辯識人物身份,并理清楚他們之間複雜關系網的能力。
———可愛爽朗的歌姬前輩似乎特别容易被五條悟不經意間的舉止冒犯到。坐在他身邊,她就像立起尖刺的小刺猬,但在五條悟玩笑的言語逗弄下,那些虛張聲勢的軟刺仿佛不堪一擊。成年人的相處方式也能通過像小學生打趣似的行為體現出來,青澀的學生時代在他們剛畢業的年齡仍未全然褪去。
———夜蛾校長一直嚴肅地闆着臉,肯定也不是因為天生排斥笑容,隻是在絕大部分由五條悟主持全場的時間裡,他的表情的确不怎麼松弛。他偶爾就五條悟危險的言語評判幾句,但又會因為預判對方可能會接上更危險的回複,于是放棄了大部分無果的責備。
———至于硝子……她的身上具備身為醫生的嚴謹和超脫世人的淡然,齊肩棕發幹練又清爽。她喜歡喝酒,一杯接一杯,效果比咖啡還要顯著,反常地越喝越精神。
“你不要見怪,都是家常便飯。”
在月見小心關注他們的時候,硝子突然像給她的心理活動來了句注解,然後舉起酒杯,和慌忙倒了點蘇打飲料的月見碰了個杯。
好厲害。月見暗暗贊歎:是細心又極具洞察力的全能醫生,包括心理方面。
由于主題内容是迎新,作為這場聚會的主角,這一次月見無法像之前參加的數場活動那樣,作為不受關注的客人,事不關己地敷衍過場。五條悟高亢愉快的發言好幾次在大家意想不到的地方戛然而止,然後把不存在手裡的話筒象征性地遞給她。
因為月見禮貌配合的緣故,所以後來的“話筒”就莫名其妙地被對方傳送到不配合的歌姬那裡。……是很奇怪的邏輯,但的确是關系好才會做出的惡作劇的行徑。
無傷大雅的拌嘴持續到這場迎新會的結尾,氛圍總體很不錯,直到五條悟順口提出了某個決定後,充斥着喧鬧的空氣像突然被抽走似的,整個房間裡的人都默不作聲,連歌姬前輩也沒有習慣性地反駁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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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場,他們一行人分别乘坐兩輛車回到高專校。
這是月見入住這裡的第一晚。在校門口送别了管家,她将對方送來的行李拖入臨時為她整理出來的學生寝室。期間硝子有過來幫忙,詢問她是否在生活用品上還有其他需求。
女孩子間稍微說笑了會兒,大半個夜就過去了。
直到次日傍晚。
傍晚的落日不同于晨曦初陽的明朗,昏黃之意暈染了三年前某次戰鬥的落幕天空,也為三年後新的相遇增添了一筆神聖的幽黃。
他們沿路邊行走,看見成群結隊的小孩子結伴過馬路。谷川月見擡頭注意到,五條悟的眼裡透着清澈的流光。
此刻多半有“希望”的念頭從他腦海裡閃過,而他們正走在尋找“希望”的路上。
“那是禅院家的孩子吧,好像還有個姐姐。”
他們穿過大馬路,走到幽深的小巷子裡。沿巷旁邊是破舊的小區,樓與樓之間停放着歪七扭八的自行車,無論是治安還是保潔,看上去都沒有得到妥當的配置。
“馬上就不是了。”五條悟擺了擺手,“小家夥值不少錢,禅院家多半會獅子大開口。”
聽起來像人口買賣的言論,所幸周圍沒有路人。但事實上也确實是人口交易。
五條悟在迎新會上說要為這個孩子贖身的時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包括未曾參與那段往事的月見,她知道禅院家有這個孩子的存在,也知道孩子的父親與五條悟之間的糾葛。
今天月見穿了身白色的休閑衫,搭配淡青色的短裙。由于教師的衣服還沒有來得及定做,五條悟仍然穿着高專的學生制服。此刻的他已見成年人的穩重,也多多少少帶着些意氣風發的少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