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她所學的一切技藝，都是為了讓自己的身價顯得更高，以便在與其他家族的交易中獲得更有利的地位。即使是在她覺醒了術式之後，父親的想法也不過是認為這給了他們重回禅院家視野的機會，并且這次的籌碼更加誘人。但是，正如五條悟所說，習慣了逆來順受，人們就會忘記自己其實有能力改變不公的命運。

她的力量……

“要不要再嘗試一下？”五條悟忽然提議道，他的語氣帶着商量的餘地，不再那麼斬釘截鐵：“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我不能激發你的潛力，我就送你回去。”

“……但之前的方法都已經試過了。”

“我還有别的點子。”

“可如果我還是做不到呢？”月見帶着好奇問道：“……如果做不到，你會放棄嗎？”

五條悟裝作思考了一下的樣子：“月見不行的話就算了。”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遠方，接着說：“但我不會放棄，一個兩個……總有一天能在某個學生身上找到培養花朵的方法吧。”

“培養花朵？”

“嗯，養花和培養學生，想想也差不多吧。”

他點了點頭，語氣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普通的花隻要有水分，陽光和空氣就能活的很好。但如果是靈魂這朵花，需要的就不僅僅是這些。”

“……說起來，我也沒有問過五條先生你……為什麼會想成為一名老師呢？”

“月見也覺得，這個職業與我很不搭吧。”

為什麼是“也”？

月見略顯尴尬地開口：“我隻是有些好奇而已。如果你不方便回答的話，也沒關系。”

“沒什麼不能說的。”雨勢沒有漸止的樣子，反倒因為一陣風吹來一整片烏雲似的，雨聲變得大起來。但她仍能清楚聽到他的聲音：“因為我需要很多強大的夥伴。”

如果要問為什麼會像受蠱惑似的答應成為五條悟的學生，大概就是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這句話吧。

正好觸動了某根弦，五條悟神色溫柔地訴說着仿佛與高中時期的自己定下的約定，語氣平靜而鄭重。

“改變咒術界的陳舊腐敗現狀，我需要一群強大而智慧的夥伴，越多越好。為了這個目标我才會在這裡，想要作為高專教師引領他們，在新一代的新鮮血液完全颠覆腐朽的枯木殘穢之前，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或許過于震撼了，月見一時無言以對。生長在一個保守家族中的她深知，沒有哪個權力擁有者會主動削弱自己的權威。人性複雜多變，即便是最初單純的理想主義者，在掌握大權之後也可能不願動搖自己的利益。而眼前這位出生于五條家、備受寵愛長大的矜貴少爺，此刻卻如此慎重地提出了改革的想法。

他的身份使得這一舉動顯得格外不同尋常。不了解他的人可能會認為這隻是“一時的沖動言論”，驚訝之後便不再理會。

然而，盡管難以置信，月見卻願意傾聽更多一些。

“所以，老師要養新鮮的花朵，是想颠覆傳統的咒術界……”

“是這麼回事。”他說：“隻是拔出腐爛滲入土壤的殘枝斷葉是遠遠不夠的，土壤需要全部翻新，必要的情況連澆灌的水源也要更換，怎麼想都是好大的工程量。我想要願意和我一起承擔起這份重責，分攤它的重量到每個人身上把它變得輕飄飄的衆多夥伴。”

他放棄了作為神子的特殊待遇，舍棄了本應享有的權力光環，甚至犧牲了除任務之外幾乎所有的個人自由時間，去做了一件表面上與他随性灑脫的性格截然不符的事情。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項長遠且艱巨的任務，需要的是時間的積累、精力的持續投入，以及幾乎傾注所有的奉獻。

正當月見心中為之震動之際，她感覺到對面有一道目光正注視着自己。

———熾熱而真摯，奪目而明亮，毫無保留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擡起眼簾，迎上了那雙僅被下滑的墨鏡半遮掩的藍色瞳孔。

“我需要月見和我一起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