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下次不會得意忘形了。”月見勉強擠出了笑容面對他：“聽說老師在學生時代就總是被夜蛾校長罰抄罰站的。”

“因為年少氣盛的學生時代受了氣，當了老師之後也想讓學生嘗嘗自己以前吃過的苦頭。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

———老師才不會這麼想呢。

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被月見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月見略顯失望地回複：“老師……就算老師裝作大魔王煞有介事地發言也吓唬不到我……”

五條悟沒有立刻接話，他用吸管攪拌着面前的冰飲，做出小孩子的舉止，卻若有所思地說：“以前就注意到了，月見是稍微受點恩惠就會毫無保留信任對方的性格。”

“我不是因為受了你的恩惠才……”月見頓了頓，遲疑地說：“五條老師，隻有我們兩個知道，那隻咒靈術式的真實效果是什麼。”

“是這樣。”

“……所以老師應該清楚，我對你不隻是……不隻是感恩的心思……”

白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月見也記不大清楚。隻記得當時從那隻咒靈的術式中清醒出來時，她正抱着她的五條老師，臉也貼在他的胸前，在一群圍觀群衆面前丢了好大的人。

她記不清在失去意識前說了些什麼，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個咒靈術式的真相——并非如五條悟所說的是讓人随機表白的效果，而是會讓人說出真心話。

是她抱住那個男人時，會說出的真心話。

無措和緊張的情緒早已蓋過了“為什麼會出現這麼特别的術式效果”的困惑，月見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他的答案，卻在居高臨下低頭注視她的招牌笑容中怔怔地松開了他。

所以她才會在酒館裡見到他的第一面，向他道謝。

感謝他顧及到她的情緒，體面地從那群目睹她向他表白的熟人們的驚呼聲中全身而退。

但她好像知道了他的答案，從他在酒館中現身的那一刻，90％的猜疑得到了百分百的答案。

他在拒絕她。字裡行間，話裡話外。

很明顯，他想解決這件事。

這就是五條悟一貫作風：發現了問題就會及時處理。不敷衍，也不逃避。不讓任何不确定的因素成為學生心中的枷鎖。

“五條老師以前有過女朋友嗎？”月見仍舊不死心地問他，“還是說，是因為有喜歡的人，所以……”

“都不是哦，月見想錯了。”他盯着面前喝了一半的蜜瓜蘇打，輕描淡寫地說：“即便是我，也有在忙到不可開交的時候恨不得向老天再借幾個五條悟來做事的想法。”

“我知道……”月見說：“除了白天的教學安排和日常任務，老師在晚上還要和高層開會，折騰到很晚也會備課準備完教案才睡。有時候就隻能睡兩三個小時。”

“月見打聽得很仔細啊。”

“……”

“五條悟的私人時間隻有那麼多。就算是像現在這樣和月見同學在酒館聚餐的時間，也是從繁複的任務間硬抽出來的。”五條悟翻看了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很快又讓它熄滅了。“再過五分鐘，我又要去和那群老頭子開會了。”

“我知道你沒有太多時間，”察覺到五條悟話中暗示，月見争分奪秒地開口說：“如果你是怕有人麻煩你……”

“月見。”五條悟打斷她，語氣平靜地說：“因為盲目崇拜這類一時沖動的情緒而終日處在擔驚受怕中，難道就隻為與睡眠時間三小時的五條悟在床上談情說愛嗎？”

“老師……”

“我是無所謂啦。”五條悟繼續說：“在那樣的家族裡長大的月見應該能明白的吧，這麼想想是超級不劃算的事情，而且處理起來也麻煩。”

他抛給她好大一個問題，是她在沉浸于暗戀中不曾深思過的。

——谷川月見，你是否真的考慮過，你的感情能夠經受住多少考驗？

一旦選擇這條道路，就必須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貪婪的家族可能會利用你；無法控制五條悟的高層會試圖通過你來操控他；那些懼怕五條悟力量的詛咒師和咒靈也會将你看作是攻擊他的弱點。

你必須在五條悟無法保護你的21個小時裡時刻保持警惕，生活在持續的擔憂和不安中，而僅僅在他那少得可憐的兩三小時私人時間裡才能與他以情人的形式相處。

你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嗎？你的情感真能承受歲月和外界壓力的考驗嗎？你還記得你一直以來渴望的甯靜生活嗎？

以上。

他在提醒她這些現實。

喜歡五條悟要付出的，絕不隻是一腔無悔的熱情。

對最強術師的崇拜也好，對恩師的感激也罷。真的打算靠這些去應對本可以避免的麻煩嗎？

在那雙認真視線的審視下，她有片刻的遲疑。

但那已經是她的答案，他收到了。

“月見。”他笑着幫她放松心情，“能答應老師把腦袋放空，别再為這種超沒意思的事煩惱了好嗎？”

“……嗯。”她的心緒有些紛亂，幾乎不知道自己應答了什麼。

她沒有堅定地表達自己的決心。她遲疑、困惑、不知所措，浪費了最後寶貴的幾分鐘時間。

“我要走了。”直到聽到這句話，月見才恍然回神。

“五條老師……”

五條悟已經起身，神情輕松，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當他開口似乎還想再囑咐些什麼時，月見擡頭搶先說道，勉強露出一抹微笑：“我不會喝酒的……老師請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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