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聞禛眼裡是淡淡笑意,道:“他回來了。”可話音剛落,他就察覺到了沈揚戈的異常——
那人愈是接近,周身萦繞的殺意就愈為濃烈,這種不死不休的澎湃戰意幾乎催動了在場所有修士的靈器護主。
殺殺殺!
锵啷锵啷——劍鞘顫動的聲音此起彼伏,卻又被強行鎮壓,它們的主人各個裝聾作啞,假裝睡熟了,轉了個身将寶貝靈器死死按在身下。
老天爺喲,殺神又不開心了!惹誰不好惹他呢!
他們緊緊閉着眼睛,耳朵卻高高豎起,靈識全開,就為了不錯過這場好戲。
铮!黎照瑾先動了,隻見他手腕微抖,不渡劍劃出了一道銀白弧度,将将橫在來人身前,刃鋒閃過鋒利的光澤,隐約透着見血封喉的蕭瑟寒意。
戰局一觸即發——來人一擡手,角落沉寂許久的拂雪劍震顫許久,霎時應聲而至,眼見正欲拔劍出鞘,不料有人比他更快。
隻見甯聞禛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擋在他的跟前,一把按住劍柄,将出鞘的半截銀劍生生推了回去。
“揚戈!”
他緊鎖眉頭,擡眼望去,隻見沈揚戈依然帶着那副白面具,但隔着面具,他都能看見那人眼裡的扭曲恨意。
被猝然侵.占領地的狼崽,下意識弓起身子,炸起毛,龇出了森白獠牙威懾,惡狠狠地瞪着陌生人。
“冷靜點,他沒有惡意。”甯聞禛緊緊環着他,緩聲安撫着。
可直到他觸碰上那人時,才悚然驚覺——沈揚戈渾身肌肉緊繃着,甚至在隐隐發顫,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如擂,不像是憤怒,倒像是應激。
卻不成想沈揚戈已經被激紅了眼,他一把攥住了甯聞禛的衣襟,咬牙道:“你還真是與人為善呢!這是誰啊?你的朋友嗎?”
他的語速輕且急,帶着令人心驚的扭曲:“你還會交新朋友?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放開他!”
“沒事!”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黎照瑾心急如焚,他猛地向前一步,卻被甯聞禛生生呵退。
甯聞禛沒有理會身後人鐵青的臉色,他又放軟了語氣,緊緊覆着沈揚戈的手,蹙眉耐心道:“揚戈,有什麼我們好好說可以嗎?”
見沈揚戈依舊緊繃着,他輕輕環住他的腰身,溫熱的手掌順着脊背慢慢安撫,一遍又一遍,溫和輕緩,直到感覺那人的肌肉松弛下來,他才擡眸望着他。
哪怕是被威脅的狀态,他依舊露出順從的模樣,一點點地将炸毛的狼崽給安慰下來。
甯聞禛的聲音溫柔,帶着篝火熏烤後的暖和,他耐心解釋道:“這是雪衣劍閣的黎照瑾道友,是我新認識的朋友,隻是給我引路而已,沒有惡意。”
沈揚戈從喉間發出一聲奇怪的喟歎:“朋友?”
他垂眸看向甯聞禛:“你次次讓我不要相信别人,你如今信了他,怕是到時候連骨頭都能給人騙幹淨。”
“不知閣下為何屢次出言不遜?”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黎照瑾脾氣再好,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要不是看在他是甯公子家人的份上,他必然會給這人一個教訓!
“你,滾。”
沈揚戈赫然擡眸看他,薄唇輕啟,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他松開甯聞禛的衣襟,錯身而過,緘默着回到了屬于自己的角落。
見狀,甯聞禛沖黎照瑾抱歉笑笑,正欲跟着沈揚戈過去,卻被攔住了。
“甯公子,他這樣對你,你要不還是……”
“黎道友,揚戈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不可能留他在這裡。他脾氣不好,我向你道歉了,你先回去吧。”甯聞禛婉拒了他的好意,他眉宇間帶着淡淡的無奈,繞過黎照瑾就往裡走。
借着微弱的火光,黎照瑾無意窺見那人無奈下的縱容與憐惜,他喉間像是咽了一簇柳絮,癢意難耐,一點不甘瞬間蔓延至他的全身,讓他血液沸騰,似有萬蟻噬心,無處消解。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終是抿唇提劍,轉身出了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