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好事,都教姬循雅占盡了?
他拇指一撚,藥塞被頂得滾落到他腳下,淡淡藥香飄散開來。
趁着宮中混亂,潛元宮守衛日減,防備松懈,定有離宮的機會。
趙珩本想在宮宴時悄然用藥,做出中毒之狀,假稱有刺客,把水攪渾,趁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追擊刺客上,他再設計離宮。
奈何宮宴上先刺殺後走水,好戲一場接着一場的上,根本沒給趙珩服藥的機會。
“陛下,”燕靖思道:“潛元宮到了。”
不過,趙珩想,姬循雅先前為何要裁撤潛元宮的守衛?
他被燕靖思扶下辇車。
宮門戒嚴,太極宮有重兵把守,姬循雅人又在太極宮内,其他宮室處的守衛定然有所松懈。
所以,電光火石間,先前通過各種方式得到的隻言片語終于連成一線,最後一環,就在潛元宮内!
而他,則是引魚上鈎的誘餌。
既然姬循雅想,那麼他怎能不讓姬将軍稱心如意?
趙珩輕輕推開燕靖思的手,低聲說:“讓朕一個人呆會。”
燕靖思沉默須臾,見趙珩流露出的疲倦不似作僞,便道:“那臣等,在您十步之外跟着您。”
趙珩輕輕點頭,向庭院走去。
庭院内明燈輕曳,照得帝王背影愈加單薄削刻。
三步、四步……燕靖思在心裡念着。
“八。”他無聲地喃語,正要向前。
話音未落,冷光倏然溢出,直取帝王脖頸!
“陛下!”
燕靖思神色驚變,不過須臾,寒刃已架上趙珩的脖子,持刀者锢住趙珩的雙臂,将他往前一推,冷聲脅迫道:“别動。”
趙珩餘光向後一瞥,他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十數人。
他慢悠悠地舉起手,很配合地顫聲說:“别殺朕。”
衆護衛皆刀刃出鞘,隻是皇帝在對方手中,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趙珩在心中輕啧了聲,姬将軍,這條魚仿佛沒有你想的大。
轉睫間,那刺客足下一點,抓着趙珩這個大男人一躍而起。
若非脖子上還架着把殺氣四溢的刀,趙珩真想撫掌感歎一句;“好輕功。”
夜風急促過耳,腳下是快速踏過宮殿頂端琉璃瓦的咔咔聲響。
在屋頂?
趙珩剛要伸手扯掉藥綢,就覺得喉間的刀往裡了半寸。
他乖乖停手。
“東邊有追兵,”他聽到一刺客道,“現下去哪?”
“往南。”
趙珩忍不住道:“南邊也有追兵。”
刀刃驟地向前。
一道殷紅立時出現在趙珩的脖頸上。
趙珩輕嘶了聲,語調依舊含笑,“西邊也有,你們現在唯一能走的方向是北邊。”
藥綢下,帝王雙眸冷得令人心驚。
“永安道在北邊,”劫持趙珩的人冷聲道,永安道直通昌順門,也就是進入皇宮的正門,乃是最快出宮的所在,隻是永安道兩側鑄高牆,乃是一條狹長甬道,且前後兩門皆能上鎖,“我等進入,牆上若有伏兵,絕無生還之機。”
“有。”
“什麼?”來人冷笑,以為趙珩說的是生還機會。
不料趙珩道:“有伏兵。”
此言既出,衆刺客一時沉默。
他們早聽過皇帝的名聲,對他本極不以為意,今日聽其言詞,隻覺得皇帝被吓壞了開始胡言亂語。
“姬循雅早就為你等備好羅網,”誰料隻是幾條小魚,趙珩微笑,“永安道的城牆上不止有人,來的還是姬循雅,以朕對他的了解,他不會給你們留下全屍,”擡手,在自己脖子上輕輕一劃,“但大抵可以保存個完整的頭顱。”
“你想說什麼?”為首者聲音有些啞。
“但你們今日不會死在永安道,”趙珩歡歡喜喜道:“因為朕在你們手裡。”
本來是誘魚上鈎,隻能看不給吃的魚餌,現在被魚咬在嘴裡,姬循雅看見他,臉上會露出什麼表情?
他非常,非常期待。
不遠處的宮道上,已有成隊護衛疾行追來。
衆刺客驚疑地對視一眼,最終一把拽住趙珩,向永安道奔去。
“别耍花樣。”有人在趙珩耳畔狠狠威脅。
趙珩笑,“豈敢。”
這幫刺客果然訓練有素,未過一刻,便已奔襲至永安道。
永安道兩邊銅門大開,通過甬道,幾乎可以看見離開皇宮的大門。
刺客們咬了咬牙,縱身而入。
“将軍。”城牆上,有軍士揚聲道:“來了。”
姬循雅擡手,兩道厚重銅門轟然落下。
出入口皆被堵死。
見到來人,姬循雅面露無趣之色,但不知想到什麼,又揚起一抹笑。
“放,”箭字尚未說出口,姬循雅瞳孔猛地一縮,厲聲道:“停!”
那個被劍架住了脖子的人是——皇帝?!
“上面的人聽着,”刺客高聲道:“皇帝在我們手裡,勸你們立刻開門,放我們出去!如若不然,我先殺皇帝,看看是你們射來的箭快,還是我的刀快!”
趙珩貌似氣若遊絲,開口時聲音卻很清亮,“将軍,救朕。”
姬循雅看他。
久病虛弱的帝王仰面,臉色比月光更慘白。
然而姬循雅卻看得見,他裂開嘴,笑容越來大。
越來越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