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你要借嗎?可以。”
于聲更正了描述,“我要拆呢?”
灰不明就裡,仍是一口答應:“好的。”
得了允許,于聲說拆就拆,灰也上前兩步,蹲在于聲身旁,瞧着他麻利的拆了繩梯,一段一段纏穩電擊棒打上結,在開關位置套了個打了環的活結,隻要他用力一拉,就能系上結自動按下開關。如此,他時不時把東西交給身側的灰搭把手複制,随後自己再用繩子系好。公司配備的武器都有固定的形态,他拆不了,隻能像這樣在保持原本形态與功能的前提下加以利用。最終,他們合作編出一條長繩。
長繩沿着岸灘鋪開,等漲潮時分,于聲扯動手中長繩,繩結扣緊,開關開啟,便是劈裡啪啦一陣電流入海。潮水激蕩的海面就此多出一片翻着肚皮的海怪,可謂是一勞永逸。
灰捧場拍手:“你真厲害。”
于聲心說雕蟲小技罷了,不值一提。回頭撞上灰一臉真誠的表情,他順勢改口,連哄帶騙的問,“是啊,我很厲害的。所以,有什麼難處與我說說呗?”
……
半個小時後,灰裝傻充愣,終于在退潮之前送别了于聲,攜吃瓜月神行走在海水沖刷的沙灘之上。腳步落在沙灘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很快被前赴後繼的海浪沖刷幹淨,不着絲毫痕迹。
藏匿物品是一門技術。
藏在一目了然的地方,可以欲蓋彌彰,卻也容易被發現。可就算藏在無比隐秘之處讓人徹底找不見,也無法讓尋物之人死心。一時的阻礙,擋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探究。想要讓人死心,就得讓人有所收獲。
拿吃食來打比方,就是必須給人點甜頭。隻有嘗到了甜頭,大部分人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堅持留下繼續探究的總是少數。而對付這些人,就必須給出更大的誠意,足夠讓人滿意的甜頭,讓他們滿載而歸。
隐藏秘密亦是如此。
當你的對手很聰明,很厲害,那麼一點點破綻,一絲絲甜頭是遠遠不夠的。
你必須營造出無限接近真相的假象,還要将人領到真相面前,即便面臨随時可能被識破的風險,也得在真相邊緣徘徊,靠着亦真亦假混淆視聽。
他一直以來的引導,或者說誤導,正是為了隐藏腳下的真相。
一個在他歡欣鼓舞布置迷宮的過程中,無意發現的不幸事實,一個推翻了他原本初衷,迫使他轉而設局趕人的事實。
退潮時分,海水緩緩向後退去,藏匿于水下的另一方天地終于顯露真容。腐朽之氣撲鼻而來,灰捂住口鼻,注視着腳下“生機勃勃”的景象。
臭氣熏天的屍體農場,橫七豎八躺滿了奇形怪狀的海怪,它們在泥地裡翻滾扭動,掙紮着冒出醜陋的頭顱。
灰早就知道,重啟解決不了這裡的污染。
但……也不是不能解決。
灰低頭看了看手中懷表,喃喃自語,“時間尚早。”
在此之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插個隊。
他從鼓鼓囊囊的口袋裡小心翼翼取出疊得方方正正的外套,迎着天光攤開撣了撣。
“進行生物痕迹檢索,掃描開始。”
【請輸入檢索範圍。】
“我權限範圍内的……所有。”
【警告,您目前開啟的權限——】
灰沉聲打斷:“開啟最高權限,立即執行。”
【收到,立即執行。】
語畢,天地間電光躍動,灰頭頂的天空像是展開了一張橫斷的電路圖,四通八達,紫藍電光描摹的線路像植物的根系一般縱橫延展,沿着沙盒世界張開無邊巨網。
半晌,天光收斂,灰垂眸懷抱外套,撥了撥自己的脖頸,怔愣發呆。
“你果然是在我的世界受的傷麼?”
你問我這三年過得好不好,在晨曦之家過的好不好?
按照世俗的标準,應該是過得不好吧。
這三年也好,遇到你之前的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過得都不好。
所以,在與你重逢前,我曾迫切的希望你能留下,永遠留下。
但現在……我不想你冒這個險了。
“你在你的世界過得分明很好,有人喜歡,也很安全。”
我不能拖你下水。
這裡是我的家。
如果有朝一日化為廢墟,也該由我來完成最終的善後。
屍體農場養育出變異的“鎮民”,匍匐前進,步步向灰逼近,它們龇牙咧嘴,表情猙獰,目露兇光。
灰不為所動,隻輕輕拍了拍身側月神的腦袋。
霎時,月神瞳孔金光四射,他潇灑摘下眼鏡,甩飛瓜皮,手臂、肩膀、四肢肌肉爆長,雙目通紅,兩股發髻有沖天之勢,像是搖身一變成了有拔山填海之能的金剛玉兔。
灰偏過頭,回望聲勢浩大的“鎮民”,笑容溫和,說話彬彬有禮。
“先前匆匆忙忙忘了問,不知是哪位調皮的先生趁我不備順走了我的手套?嗯?”
平靜的海底,随之戰栗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