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違反規定真的很危險，我親眼看到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小個子男生聽着身後逐漸變緩的旋律，臉上浮現出焦急之色。想來熱身操已接近尾聲，如果再不抓緊時間，眼看就會錯過整個熱身環節。

“你說的例子是違反規定，和我現在做的不一樣。”

“不一樣？”

都是不聽話，有什麼不同的嗎？

“我沒有違反規定，隻是沒有聽從員工建議接下任務。”

在走廊時，廣播一響，連紅白鐵皮員工都不得不停止動作，直接進入下一個流程，即定時帶領衆人前往相應場所。從NPC的行動來看，前往下一個地點屬于強制任務，所有人必須遵守，無一例外。即便是昏迷的病人也會因此另作安排，被拖去所謂的“病房”。但凡推遲與磨蹭，都會收到“請沒有進入正确隊伍的病人立刻按規則排隊！”的尖銳提醒，他當時雖沒試探到最後一步，可從越發頻繁的催促聲與鐵皮人面向自己時逐漸消失的五官來推測，繼續拖延下去的結果便是成為對方的攻擊目标。

而現在的情形則完全不同。

熱身活動已經開始好幾分鐘，鐵皮人除了走到隊伍盡頭堵住退路，沒有表現出任何強制執行的意思，甚至沒有朝自己說上一句督促與提醒。

可見，不是NPC宣布的所有任務都必須完成，熱身極有可能隻是一個可選項而非必要項。這是繼“ID卡可以交換”之後第二個有用的情報，必要項與可選項的區分意味着一定的自由度，或許在今後的行動中用得上。

小個子男生見于聲态度堅決，屢勸不聽，自知是勸不動對方了。他剛想放棄，一回頭就看見揮汗跳操的平頭男，被對方一個眼神瞪了回來，他本能地縮了縮脖子，不情不願地把臉轉向下一個目标。

他當說客需要說服的另一個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手握八把手術刀的灰。

苦命的他哭喪着臉，望向灰的所在，一時沒敢靠近，他嘀嘀咕咕自我打氣努力了半晌，踏出兩步又退回兩步，是三步兩回頭，明明可以直線抵達的路徑，硬是被他歪歪扭扭走出一條S形曲線。他走到半路，視線在灰與于聲之間反複來回，最終氣餒，哀求般的看向不聲不響的于聲，小心翼翼地問：

“我見你們聊過天，你們是不是認識？能不能請你拜托他走過來聊一聊啊？”

雖然于聲身負“兇手”的嫌疑，在小個子男生眼裡到底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且人長得特别好看，有點像自己認識的某個走冷峻路線的校草兼學霸的親戚，雖然看着不好接近，但關鍵時候特别靠譜。而且從走廊那時候的表現來看，對方情緒似乎也很穩定，怎麼看都不會一言不合出手傷人，隻要他做足心理建設，就能面對面禮貌勸說。但他自己的勇氣止于人類，若讓他靠近NPC，他不敢，靠近站在NPC身邊的人，他同樣不敢。誰知道萬一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觸動了某個禁忌，NPC會不會突然變臉掏出武器把他打成肉泥。

大約是他鹌鹑般的視線博得了些許同情，于聲沒有丢出“不認識”“不可能”諸如此類的無情拒絕，而是順着對方的視線望向灰。

在場的男女老少，從站位的距離和眼神交流的頻次能大緻分出個親疏遠近，他們大多看來并不相熟，也不齊心，但即便如此，他們仍在求生本能的驅動下達成默契——遠離鐵皮員工。

無論是之前排隊，還是現在熱身，誰都不會主動靠近鐵皮員工，能站多遠是多遠。而這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于聲此時視野裡的灰。

他孤身一人站在鐵皮員工附近，靠着牆壁閉目養神。

顯然，對于随時可能豹變的鐵皮員工，他根本沒在怕的。

“……”

于聲先前以為，對方走在隊伍末端是故意為之，大概率是認得自己，無論是敵是友，都有借機搭話的成分。如今看來，或許是他多慮了。灰除了最初出現時因他額頭的傷勢袒露過關心，之後就再沒主動找過自己。

難道說，對方并不是認出自己，才在危機四伏的怪奇環境主動接近？他會與自己并肩行路，也隻是單純的巧合，走得慢，所以跟他一樣落到了隊伍後頭？

灰身上的疑點太多，于聲一時猜不透，但身邊恰有個送上門的疑點，倒是不難解決。

“你叫什麼？ID卡内容是？”

于聲表情不變，視線不移，卻突然發問，令人猝不及防。

“……”小個子男生登時抿緊嘴唇，面色發白。

“是我問的方法不對。”于聲自省，他觀察對方的反應，緩和了語氣，重新整理問題，“你告訴我你的名字，然後給我看看你的ID卡，好嗎？”

話音落地，對方像是被打中了命門，緊張得一動不動，拒絕寫在臉上，嘴上卻是滿口答應，“啊……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