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四皇子終于冰冷地說:“把他們外衣都脫了,烙鐵燒起來。”禾兒心下便是一驚。四皇子轉過頭去對着思遠,禾兒看不見他的目光,隻見他嘴角微微揚起,語氣冰冷地說:“有人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送去了藏書閣,交出來少受皮肉之苦。”思遠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四皇子,眼裡沒有一絲懼意,也沒有絲毫退讓之色。禾兒飛速思考着這兩個人之間可能有的關系,但也沒有一絲頭緒。炭火已經把絡鐵燒紅,發出吱吱的聲響。四皇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指着思遠輕輕地說了句:“那就從你開始。獄卒得令,拿起燒紅的烙鐵就要向思遠燙去。禾兒震驚不已,情不自禁地喊了聲:“住手!”四皇子轉頭看向禾兒,目光裡沒有剛才的狠厲但一臉不悅,語氣裡有些愠意道:“你想從你開始?!”。禾兒看着燒紅的烙鐵微微有些顫抖地道:“殿下,奴婢不知所犯何事。怎麼可以上來就嚴刑逼供?”秦三哥臉色大變呵斥道:“住口!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又轉向其他人道:“今天不交出來,你們一個也别想活着從這裡出去!”禾兒心下慌亂,她還完全沒搞清楚狀況就面臨這樣局面。對她一向關愛的三哥竟說出如此狠厲的話,禾兒頓覺不寒而栗,心緒混亂,各種念頭閃過:“三哥真地會殺我嗎?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同意我進宮?四皇子到底丢了什麼?”
這時,有一個侍衛打扮的人進來禀報,低聲在四皇子身邊耳語了幾句。四皇子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說吧,誰把東西送出去了?是自己主動認了?還是要大家一起陪葬?”思遠臉色流露出一絲驚詫和痛楚,很快又斂了神色。這一切都被四皇子看在眼裡,他又威嚴地注視着衆人。禾兒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怕,意識有些模糊,抖得越來越厲害了。一旁的小盼子看了一眼衆人又深深看了一眼禾兒,開口說:“是我把賬本送出去的。前天路上碰到一個小太監說有人會把賬本送到藏書閣東北角杏樹南側第三塊磚下。讓我今晚把賬本同藏書閣廢舊的簿冊混在一起送到南門口,自會有人接應清理。”四皇子玩味地笑了笑:“哦?那告訴你的小太監是誰?”小盼子道:“我不知道。”四皇子不耐煩地說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留着也沒什麼用。除了吧。”話音剛落,禾兒隻看見劍出鞘的寒光一閃,随即一聲慘叫,禾兒被濺了一臉血,隻感覺那血還是溫熱的,便再也沒知覺。在場的其他人都愣住了,思遠已經面無人色,小剛子、小杜子、小凡子各個都面如死灰。
禾兒受驚過度,送回去便發了高燒。四皇子吩咐請了禦醫生,秦三哥心急如焚也無法,隻能托付李嬷嬷多加關照。一連燒了三日,三哥也跟着急了三日,同四皇子議事也是心不在焉。四皇子雖有衆多兄弟姊妹,但皇室涼薄,親人間的算計多于情感。四皇子見秦三如此焦慮不免有些感慨,問道:“你與這個妹妹相處不多,但是感情匪淺?”秦三兩眼無神,滿眼紅血絲,疲憊地回道:“殿下,我母家原是書香門第,可後遭變故,這一輩也就剩我和這個妹妹了。他在陳家是庶出,一直也沒過上好日子。我不想她嫁得委屈,才同意她進宮,希望有機會好好照顧她。可沒想到。”說着便有些哽咽了。“兄弟,對不起了。楚地剛平複不久,人心不穩,最近他們活動又太過猖狂,我本想着借假賬本一事敲打一番,實在是沒顧及到禾兒。”四皇子語氣誠懇地說道。秦三忙向四皇子行禮說:“殿下心系國家大事,這麼做是應該的,是卑職思慮不周,兒女情長了。”四皇子苦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好像很久不知道牽挂和顧慮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受了。”
母親離去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在禾兒夢裡重複,禾兒哭得筋疲力盡,掙紮想醒來卻又迷迷糊糊。四皇子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去看望了禾兒,禾兒還在昏睡模糊地喊着:“娘親,别走!娘親!”四皇子看着禾兒憔悴的臉龐有些内疚,已經完全不似初見那伶牙俐齒的小妮子的嬌俏模樣。“殿下不要!不要啊!小盼子是好人!是好人!求求你!為什麼?不要啊!不要啊!”禾兒夢裡語無倫次。也許是感覺到四皇子來了,她竟然一把拉住四皇子的手低聲嗚咽着:“不要殺人!他是個好人!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四皇子内心突然一陣難過,原來他的一個小計劃,會把一個人的心智摧殘至此。他很久沒有體會到難過是怎樣的感覺。禾兒繼續胡言亂語,李嬷嬷上前想阻止,四皇子擺擺手讓其他人都退下。禾兒似乎有些清醒又有些迷糊,她依舊閉着眼低低地說:“殿下,是你嗎?生殺予奪的感覺好嗎?第一次見你,像一個拯救我的天神,氣宇非凡。現在的你,像一個鬼魅。”說完猛地抽回手,又開始低低嗚咽。四皇子突然感覺心揪得疼,有多久沒有人這樣直白地和他說過話,他是不是真的如同鬼魅一樣沒有人性。看着禾兒滿臉淚水,竟有種說不出的心疼和憐惜。
第六天傍晚,禾兒終于清醒了。這些天思遠也瘦脫了形,隻是還勉強撐着。看着禾兒醒了有些欣喜。随後的一個月裡,鮮少有外人來藏書閣,四皇子也再未來探望,隻是各種賞賜源源不斷。思遠再未同禾兒提起過冬至那日的事情,對于四皇子的賞賜照單全收。似乎一切隻是做了場噩夢,一切都又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