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林雨言的錯覺，說這句話的時候，鄭乾澤眼中好像沒落許多，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腰間别着一把手槍，身上還殘留着一小股淡淡的火藥味，林雨言可以确定剛才也是他開的槍。

不過明明都是才加入沒幾天的玩家，他為什麼已經有殺傷力這麼大的武器了？

林雨言蹲坐在地上思索着這個問題，鄭乾澤見他臉頰有些發紅，伸手輕輕碰了下他的額頭。溫熱的觸感透過皮手套傳到指尖，他微微皺眉：“發燒了？”

涼絲絲的觸感刺激林雨言下意識地往他手上蹭了蹭，感覺到鄭乾澤手上動作僵硬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冒犯了對方，趕緊拉開距離跟對方道歉。

懸在半空的手僵在原地，在聽到道歉後鄭乾澤才慢慢縮回手，目光躲避般撇向一旁：“不用道歉，不冒犯。”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一把将林雨言從地上拉起來。經他這麼一扯林雨言感覺後背又開始疼了，他低着頭，微不可聞地皺了下眉，努力克制着臉上的表情，最後忍痛仰起頭撐起淺淺的笑：“謝謝。”

“不吃點退燒藥嗎？”鄭乾澤忽然問。

“嗯？”聽到他關心自己，林雨言有些尴尬地撓臉，迷迷糊糊道，“不是感冒......吃退燒藥沒用。不過其實也沒那麼嚴重，不用擔心的。”

不嚴重嗎。看着他那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鄭乾澤十分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出于關心，他上前一步問道：“那是因為什麼？”

一句話噎的林雨言不知道怎麼解釋。他不安地揉搓着手指：需要實話實說嗎？很奇怪啊，和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坦白自己的窘境……還是太尴尬了。

“沒事的，真的不嚴重。”林雨言默默往後退了兩步和他保持距離，“總之非常謝謝你幫了我……我先走了。”

不知道怎麼回答時就回避問題——他一貫擅長的事，畢竟他是個害怕回應關愛的膽小鬼。

正要離開時，鄭乾澤拉住了他的胳膊。林雨言回頭看向他，卻意外撞進一雙幽深的眼眸，冷淡疏離的臉上也充斥着震驚與不忍。“你背上好多血……”他将手握得更緊了些，聲音也帶着後怕的慌張。

黑白衛衣上濺着血确實觸目驚心，不過除了被守夜者劃破報廢的那件林雨言沒有其他替換的衣物了，所以隻能繼續穿着它。眼看扯謊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如實交代：“那是擺脫守夜者時留下來的，傷口還沒好。”

興許是怕動到他的傷口，鄭乾澤松開了抓着他的手，好半天才從嘴裡擠出幾個字：“能讓我幫你嗎？”

“啊？”林雨言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一個能在幾天内拿到槍械的強者為什麼要幫助隻能給他拖後腿的家夥？是别有所求，還是單純的爛好人？想到這裡，林雨言忽然謹慎起來。

“我沒什麼能力，幫我會給你什麼好處嗎？”他問。

沒想到對方毫不猶豫地回答：“想救你，也想救這裡所有不該死去的人——這個算好處嗎？”這話像事先打了無數遍腹稿，又像已經說過無數遍那樣自然地脫口而出。鄭乾澤臉上沒有情緒波動，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移動半分。

他不像在說謊。林雨言給出了這樣的結論。雖然相信了鄭乾澤，他卻給出了一個負面的回答：“不算。因為不值得救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

“你不是——”鄭乾澤急切道。但話說了一半又突然被他給咽回去，繼而低聲呢喃了句：“我自願的。”

兩人就這麼無言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鄭乾澤先低了頭。“能不能，給我一個幫你的機會？”他輕輕握住林雨言的手，臉上的沮喪與落寞幾乎要凝成實體，話中還莫名帶着悲痛，似乎害怕對方會拒絕。

呃......被這麼黯然神傷的表情盯着林雨言渾身不自在，明明話是他說的，可總感覺是自己欺負他了一樣。“......好吧。”他撇開頭，“你要是真想當爛好人我也不攔着你......但是有天你嫌棄我了要趁早和我講清楚。”

雖然有些害怕接受他的示好，但林雨言還是沒忍心答應了。

聽到答複，鄭乾澤繃着的神經放松下來，臉上流露出些許溫柔：“謝謝。”停頓了下，他問：“能讓我看下傷口的狀況嗎？”

“哦，這個沒問題。”說着林雨言将染血的衣服脫下，随後揭開背上纏繞的繃帶，三道猙獰的抓痕顯露在眼前，黃色的膿液混着血液順着脊背流下。鄭乾澤緊皺着眉頭，面前傷口的狀況已經不能用不好來形容了，隻能說非常糟糕。“守夜者身上的黑泥沾到創口會加快感染的速度，不及時清理會越來越嚴重的。還說自己沒什麼事，要是我晚——沒遇見你你就要放着它不管了是嗎......”他十分嚴肅地向林雨言科普傷口不及時治療的危害，就差把“我很生氣”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林雨言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不吱聲。

我還真是一點用都沒有，什麼事都要别人教我才知道......無言的委屈湧上心頭，他抱着腿将自己埋進臂彎。

瞧着林雨言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鄭乾澤的火氣忽然退了不少——雖然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對他生氣，總之又不忍心再數落他了，無奈地捂着額頭：你到底要讓我怎麼辦才好......他輕撫林雨言的發頂：“抱歉，雨言。是我說錯話了。”

我又說錯話了。

“......沒關系。”林雨言弱弱地回應，“你又沒說錯，我确實沒用......沒關系，我知道的......”放大自身負面情緒的疾病還在，現在他很容易就能陷進自責的漩渦。

“......沒有在怪你。”他垂下眼眸，輕聲安撫着病人。

“嗯。”

“你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