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的什麼,灰不溜秋的。”
玄台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湊過來,好奇地去觀摩這件來自陰間的“禮物”。
“調遣令。”蘇北冥似乎并不怎麼關心這個,他把玩着小靈牌,轉身将手中的紙張塞進門口煮藥的火盆裡去。
“什麼意思?”“你可以用它調遣陰兵和服役的鬼魂。”
陰兵?他有了兵權?
“等等等等……是我理解的意思嗎?這是誰給你的?”
蘇北冥隻是慢慢整理着桌上陳年的文件,波瀾不驚。
“你和你哥不是……?”玄台不能理解,這倆不是剛剛還要拼個你死我活嗎?這才幾天就又演起來了?
“無情道就是這樣。不會愛,亦不會恨。從大局考慮,他會幫我,因為這也是在穩定他自己的位置。畢竟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蘇北冥慢條斯理地給他補習這些基礎知識,半睜着眼看他懂沒懂。
“懂了懂了,我又不是九漏魚……”
旁邊的某個小角落裡,蔣哲辰的目光從電腦上擡起,非常生硬地從蘇北冥身上轉向那枚令牌。蘇北冥瞥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将令牌從桌上滑給他。
“等我手上的整理工作做完,我們會把辦公室搬出去。畢竟這裡離你治病救人的地方太近,陰氣過剩容易造成問題。”
“你也知道啊。”玄台沒點形象地打着哈氣,“陰氣重得我這好幾天沒人來了,搞得我都快揭不開鍋了!”
“我看你挺悠哉的。”“哎呀,說着玩玩。我不靠這個吃飯,隻是自讨苦事。聽說這個地方原來就是中藥房,隻是老闆不知道跑路哪去。我搬進來沾了不少便宜也完全沒花幾個字,也沒掙到幾個字……好了好了,我不打擾你們兩個,我補覺去了。”
玄台對蔣哲辰擠眉弄眼,腳下抹油為他們創造出雙人空間。
有些微妙的空氣裡,是蔣哲辰一聲歎息。
“你把信燒了。”
“嗯。”蘇北冥沒有掩飾。兩人無聲卻默契地開始配合着工作,一個從地上翻找出文件,一個敲打着鍵盤錄入系統。
“……整理資料的工作,是他在為難你。他和你說了什麼,不要信。不要為了氣我做不負責的事……”
沒有人回應他,好像這間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紙張翻騰的聲音沙沙作響,刺耳難聽。蔣哲辰隻能抿緊雙唇,強顔鎮定地把字打完。
身側的動靜停頓,一張紙被遞過來,蔣哲辰伸手去接卻不敢看他。
“你昨天喝了多少。”
蔣哲辰一愣,嘴比腦子快:“沒多少。”
“是嗎……”
蘇北冥突然起身,端起茶杯靠在了他旁邊的桌沿上。蔣哲辰虎軀一震,紅腫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不敢看他。
“還記得嗎,1960年的重大反叛事件,你參與的第一起案子。那是你我一同處理的,也是建國以來最大的一次反叛事件。”
“你應該還記得這裡。這的上一任委員犯了錯誤。他私通魔組殘黨,濫用職權,是個徹頭徹尾的叛徒。”
蘇北冥喝了口茶,語氣随意:“你應該記得我們當面質問他的時候,他突然就像發了瘋一樣開始反抗。他銷毀了所有證據,連帶着那時期的所有協調記錄全部都遺失了,緻使我們的取證工作難以進行,最後還不了了之。這個結果我如今才告訴你,也是怕你出師不利受挫萎靡不振。”
“不過現在技術變革,那些文件被重塑,此案終于可以得到完整的結果。這次我下調,就是帶着任務來的。私通殘黨,這件事的棘手程度你我皆懂,沒人想接這門差事。我有經驗,被下調而來處理這件事完全是上界的意思。”
“所以這不是陳溯冥故意為難你?”蔣哲辰蹬開些椅子退後些,向他反問,“所以你就要原諒他?”
他看見蘇北冥的嘴角上升了一個百分比。
“蔣哲辰,這和你沒什麼關系。”
于是蔣哲辰就像隻打了霜的茄子,又把腦袋低下去了。
“不說這個了。整理到現在,你有發現這些資料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特殊之處?蔣哲辰盯着長而複雜的Excel滾動着鼠标翻看着,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們的死因皆是‘正常死亡’,鑽了所謂‘老死’的空子,這是那些人濫用職權延續壽命的通常操作。”蘇北冥一邊解釋一邊把手撐在桌上,從背後俯身靠近了他。蔣哲辰感覺拿着鼠标的手被觸及,他吓得一哆嗦。
“這我當時教過你的,你忘了。”“我沒忘,我隻是覺得蹊跷。”
“蹊跷,确實。不分年齡性别,男女老少一律都得到了眷顧。這真是很難說清楚他到底是在貪污腐化還是在樂善好施了。”蘇北冥諷刺地笑了聲,指尖在蔣哲辰的手背上敲了敲。他突然壓低聲音,俯身趴在了蔣哲辰耳邊。
“酒量不好就少給我逞能。誤了事讓我知道了,一個時辰内你就會帶着你的酒瓶滾蛋。”
……
現在是清閑的下午茶時間。園裡空空蕩蕩的全是人,蘇北冥終于不用在操心,看着自己迅速組建好的便民小分隊像是流水線一樣把迷路的人們帶去該去的地方,他自己搬了個小闆凳靠在門口,眯着眼睛假寐。
“你怎麼老大爺似的……我去!”玄台大概是電動打累了,出來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結果一擡眼看清自己充實的後院,吓得跳起來。
“咋這麼多人……啊不,鬼。”“因為這塊地背陽通陰,他們呆着舒服。”“我知道……不不不我不是問這個!”
玄台扶額:“哲辰呢?”
“他昨天喝太多了,頭疼,休息。”蘇北冥随手指了指房間,“無精打采的。”
“哦吼,現在知道心疼啦?我昨天給你打電話叫你聯系他你怎麼……”
門口一聲轟響,像是村東頭誰家糞坑炸了一樣轟動。玄台打了一半的哈氣被吓沒了,他張着嘴瞪着門外,驚訝而好奇地去看。
“我沒死!”一位穿夾克外套的地中海啤酒肚男士用力拍着木門,哐哐哐地比活人還有力。他一個大嘴巴扇過去,周圍的小鬼們被他的氣場扇得東倒西歪。
“我沒死!我說了我沒死!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家夥……哪有地府長這樣的!”
他的金魚眼一轉,盯上了吃瓜的玄台。
“你!說你呢!給我過來!”
玄台指着自己:“我?我嗎?這不關我……”
“耳朵聾了嗎?過來!”秃頭啤酒男一個箭步沖進院裡,一把耗住了他領口,用帶着屍臭味的口水給玄台做了個面部清潔。
“你是這領導是吧?我告訴你們,老子沒死!就算老子死了你們也不配碰我!我告訴你,我在下面認識不少人!他們一個個都是高管的!你動我一下試試看!”
在他即将以母親為圓心、祖宗十八代為半徑問候玄台家人的時候,皮笑肉不笑的蘇北冥插了進來。
“這位先生您好,我是這裡的負責人。如果您對您的死因和死亡時間有異議的話,可以走這邊的‘便民服務一條龍’通道,我們可以帶您一起去實地勘察您的屍體……”
“别在這放屁……你是領導是吧?我告訴你!快把我送回去!”
啤酒肚摸了一把腦袋是曾光瓦亮的屍油,甩在了蘇北冥衣服上。
“我知道您對于現在的情況無法接受。”蘇北冥情緒穩定,“您可以先在旁邊坐一會消化一下……”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