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的嗎?”
燭淵的回答惹得玄台詫異挑眉。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這是那家夥的遺物。”燭淵繞着那把被封鎖在匣中的匕首轉了半圈,“你們怎麼會有這東西?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你說說看,這是什麼。”
燭淵張嘴,欲言又止。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胛,咳嗽一聲。那雙黑皮手套摩擦出聲,那看起來不像是燭淵平時會戴的飾品。
“我其實不止有一個禁力。”燭淵攤手,“我也會給人下蠱,隻是從來沒用過。”
過分意外的收獲,玄台從驚訝到不滿,無語地啧聲:“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被罵的燭淵鎖着脖子,“我又幹啥了嗎?”
如今真相大白,形勢也基本可控,地府也解除了封鎖消息的禁令,我也沒有瞞得必要了。玄台歎聲,簡單地為他講解了一下這些日子發生的凡斯種種。
燭淵瞪大的雙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震驚:“這就是你做了錯事被關起來的原因?這就是你說的贖罪方式?”
“不合理?”“沒沒沒……隻是,其實就算一早有人告訴我也沒用,我都已經不會蠱術了,幫不上忙的。這玩意隻是塊我的骨頭……也不算我的我也沒缺骨頭……”
“我沒怪你,不用辯解。”玄台帶他走出房間,重新掩上大門,“你幫我們解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們該感謝你的。”
“什麼我們你們的,去地府幫個忙咋就被拐跑了呢?”燭淵抱上就要蹭,莫名地興緻高漲,“兩三天沒回來,我都快忘了你什麼味道了……”
玄台沒心情和他親昵,況且燭淵身上還有種莫名的氣味惹人不安,他抵住燭淵的腦門,一把推開拒之門外。
“哦……好吧,不親就不親……”“你不關心一下其他人嗎?比如蘇北冥?”
“也對,差點忘了。”燭淵拍手,“他怎麼樣了?”
不知為什麼,玄台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種邀功領賞的笑容。
他長舒一聲,有點生氣:“你知道蔣哲辰死了?”
“诶?”燭淵瞬間愣住了,“什麼?不可能啊?”
“他自爆了,死了。”玄台撇開臉,“他不像你,他無力自保。”
“可是,可是……”燭淵低頭看看自己手臂那被遮掩的肌膚,“我明明……”
“他和蘇北冥一起去的,最後隻有蘇北冥一個人回來。他連一縷魂魄都沒留下,就徹底……”
燭淵抱在胸前的手緩緩垂下,因為玄台的哀傷不是假的,也沒必要是假的。他本還想争辯幾句,但如今看來已經沒了必要。
“那蘇北冥他豈不是……”
“這次我救不了他了。”玄台垂眼,“從我沒能勸住他們的時候,我就預料到了。”
“哦……哦……這樣啊……”
燭淵不說話了,他走上前攬住玄台,用黑皮手套搓了搓那張臉。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造化弄人,人各有命。”玄台苦笑,“我已經看慣了,不難過了。”
……
空無一物。屋中,那個單薄的影子跪着,恍若一尊石像。
無數的布條從梁上落下,裹住他,将他拉到空中。長發墜下,他也和那布條一般,早已成為了一件任人擺布的物件。
有人在屋裡走動,看了又看,最後又來到他的面前。
“北冥,北冥。”陳溯冥顫抖着喚他,“是哥哥啊,是溯冥兄啊!”
那兩道交錯的符紙封住他的口,那根白布纏繞上他的雙目,那缭繞腦中的哀歌塞住他的雙耳。陳溯冥沒得到他想要的回應,他也不願回應陳溯冥。
“不……不要好嗎?誰都可以……隻有你……”
陳溯冥恐慌着,他不喜歡現在這個木偶一般的弟弟,他很害怕。他拼命否認着眼前的事實,恐慌地伸手要去揭下那些東西。
“冥神大人三思!”孟女士的喝止傳來,“您這是會殺了他的!”
“勿視、勿言、勿聽、勿動,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北冥的方法。”
“北冥的心象盡毀,輕易讓他正視現實,怕是會魂飛魄散!”
一擊飛劍疾來重重插進孟女士身邊的門框。陳溯冥觳觫着起身,他攥緊雙拳,将一切罪過都怪在了他人的身上。
“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神的壓迫逐步彌散而來,陳溯冥伸手喚回長劍,揮劍的冷光化開周遭黑暗。
“孟女士,您有辦法的,對吧?”
那雙猩紅的眼裡盡是悲憤至極的癫狂,那淚中帶笑而逐步扭曲的面容一步步逼近,陳溯冥伸手拍在了孟女士的肩上。
“無論什麼方法,代價如何、後果如何,都可以。隻要讓北冥好起來,哪怕把那個死掉的蔣哲辰找回來,也可以。”
群臣皆俯首在地,寂靜無聲。陳溯冥俯看衆人,冷笑聲逐步癫狂。
“但,要是北冥救不回來,你們,整個地府,都要為他陪葬!!”
房門逐步合攏,那些蜩螗沸羹同過往雲煙被阻隔在門外,消融于潮水。
本該是紛擾落定,可如今的一切都成了抟沙嚼蠟、子虛烏有。
那灼熱的呼吸好像仍在耳後,那個人低聲絮語,說着達不成的承諾,說着沒人相信的謊話。那張本該制止他的血遮蔽他的傷的紗布,如今被狠狠抽去,連帶着新舊的肉,将他傷得更深。
心中蕩然,他妄想着得到和補全,如今卻全然失去了所有。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艘木筏上,那個叫蘇長卿的迷途人回眸看向了他回不去的生界,接着便被那狂風帶起的巨浪掀翻,墜入河地。
勿喜、勿悲,無愛、無恨。
睡吧。
“還不可以。”
那道光從天上落下,停在他面前。那些話在空洞裡回蕩,清晰可現。
“吾知你已無念無想,知你應是不能再去記恨緻使所愛而亡的禍首,知你應是不會再聽我指令。”
“但你同樣未有拒絕我的理由。”
祂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