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丞誠懇地道了聲謝,端起餐盤走出食堂,拐彎回工位時正好路過副總辦公室。
放眼望去,陳設和四天前一樣,茶幾一角散落的文件沒有絲毫挪動,他甚至記得文件的标題、翻開的頁碼,裡面的空間似乎與世隔絕,時間停滞。
從前隻要一探頭就能看見一抹倩影懶散地趴在桌邊,如今卻不能夠了,池丞說不上什麼滋味,像是一汪池塘被抽幹,隻剩下枯葉爛泥,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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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沈笳的第五天,池丞按部就班來到大樓,那間曾經帶給他巨大沖擊的辦公室依然緊閉,隻有早晚清潔時才會有人進出,漸漸的,他不再關注那扇門,專注自己的工作。
下班後,池丞獨自在工位上坐到六點半,等公司所有人都離開後才拖着步子下樓。
最後望一眼二十一樓黑漆漆的窗口,池丞乘地鐵回學校,一路上可謂是十分順利,他特意挑選那條僻靜的小路回宿舍,竟也沒有發生任何事。
前幾天的經曆仿佛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恢複如常。
沒參加實習前,他知道他的生活是平淡如水的,沒什麼波折但很平靜。一直以來他求的就是這份平靜。
——直到沈笳闖入他的生活,又毫無征兆地消失。
由奢入儉難,他開始厭煩一潭死水的生活,與他整個人一樣既枯燥又無趣。不像沈笳,從來都是鮮活而充滿生命力,是永不枯萎的玫瑰,是天邊最亮的明星......
周末兩天池丞是在床上度過的。
按照平常的習慣,他應該去圖書館複習專業課,或者和室友打打球。
然而這些事都太慢了,他急需一個讓時間快速流逝的方法,睡覺是最簡單的一種。
眼睛一閉一睜,幾個小時就過去,他已經等不及參加周一的晨會。
終于熬到周一這天,池丞特地早起一個小時到公司,然而直到八點五十八分會議室那邊也沒動靜。他隻好拿起水杯去茶水間,路過公共辦區時,發現同事們齊齊整整坐在工位前忙碌,竟像忘記晨會這件事。
九點整鐘聲響起,前門緩緩打開,一撥人沖出電梯,争分奪秒在門禁前的屏幕打卡,池丞逆着人流站在人群中,看着人們來來往往,忽然生出些不真實感。
他恍然意識到,沒有沈笳的公司是多麼陌生。
“小池,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抱着文件袋走過來,十分擔憂地看着池丞,連喚幾聲池丞才回過神。
“琳姐,早。”
池丞認出她是事業部的一位老員工,平時待人熱情,是個友善的前輩。
“你最近不太舒服嗎?怎麼感覺心不在焉的,話說你臉的傷是怎麼回事,看起來好像比上個星期好多了。”
“最近......狀态不太好。”
池丞對傷口閉言不答,顯然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陳琳情商極高,考慮到年輕人好面子沒有過度追問,反倒柔聲寬慰他。
“不舒服就請幾天假,你們年輕人壓力大,可以适當放松放松嘛,别把自己逼太緊。”
“我會注意的,多謝琳姐。”
陳琳拍了拍池丞的手臂,繞過他往前走,剛走出一步被池丞攔下。
“琳姐,我看大家還坐在位置上,今天的晨會不開了嗎?”
他想問,沈笳還是沒回公司嗎。
“呀,你不知道嗎?”陳琳捂住因驚訝而張大的嘴,尬笑道,“沈總今天不來,晨會推到下一周。綜合部最近挺忙,可能忘記通知你了,别放心上哈。”
柳城分公司對于正式工和實習生有嚴格的管理制度,未轉正前實習生是不能進大群的,諸如節假日一類的事由綜合部幹事單獨通知。
池丞不在意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道了聲謝便面無表情地回到工位,屁股挨到闆凳的瞬間,如同漏氣的氣球,整個人軟在椅背上。
晨會推遲到下一周,也就是說這一周沈笳都不會回來。
浩瀚心湖中央冒起一朵雀躍的浪花,風一吹便騰起千丈,池丞摸了摸愈跳愈快的心口,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正當此時,兜裡的電話響了。
池丞急忙掏出來,在看清屏幕上的“王霄”二字時,一切的心潮澎拜都化為無形。
他緩緩歎氣。
“有什麼事嗎。”
“池先生,醫院那邊打電話說體檢報告您一直沒拿,就送到我這裡了。電子版已經發到您郵箱,您看看什麼時候方便,我把紙質報告給您送過來?”
“抱歉,這幾日有事忘了。”池丞眸中一亮,笑意從唇邊化開,“紙質報告就不麻煩王醫生親自送過來,您寄個到付就行。”
挂斷電話後,池丞郁氣一掃,毫無心理包袱地給沈笳發了條消息。
“體檢報告出來了,要看嗎?”
對方很快回複一條消息。
“滾。”
池丞一怔。
一分鐘後,沈笳又發來一條。
“滾到我家來。”
池丞忍笑下樓,腳步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