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時,池丞坐地鐵前往機場。池磊和Leila的飛機八點到達,因為老家的房子賣了,隻能暫時落腳柳城。
池磊隻說要回國,沒說呆幾天,池丞總有種不安的預感,下一學期即将開始,這個時間回國,還帶了個外國人,總覺得不太靠譜,但說不準國外的放假時間不一樣,他也懶得去細想,今年池磊就成年了,總不能事事操心。
上次去B城是池丞這輩子第一回坐飛機,好在柳城機場不大,沒有直飛國外的航班,池磊是從别地中轉過來的,有特定的出口。
憑着記憶走進航站樓,池丞同所有接機的人一樣站在欄杆外,眼珠不錯地盯着出口,不放過任何一個身形相似的人,幾年沒見,正處于青春期的男孩子變化很快,他沒信心可以一眼認出來。
等了半個小時也不見人影,期間池丞給池磊打了電話沒接,跟工作人員打聽一番才知道中轉機場所在的地區下暴雨,航班延遲兩個小時才起飛。
池丞買了瓶礦泉水,索性找個位置坐下來等。
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過,出口處才湧現一批一批的旅客,密密麻麻的往外走,池丞有些緊張地走過去,周遭的人因接到親友爆發歡聲笑語,他忽然為自己的不貼心感到慚愧。
他應該買束花的,或許可以緩解重逢的尴尬。
正沉思着,肩膀被人從後門拍了一下,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子撲過來,大方而熱情地擁抱住他。
池丞半晌沒反應過來,直到視線裡走進另一個熟悉的面龐,才委婉地将人拉開些,不好意思地退後幾步。
Leila被人拒絕也不生氣,反倒樂呵呵地跟池丞打了個招呼,來之前她便聽池磊說過,他哥哥在中國人裡算很好看的,隻是性格比較内向羞澀,讓她不要介意。
當時她隻當池磊是對自己哥哥有濾鏡,沒有把話放在心裡,誰知一下飛機,出口那麼多中國人,她一眼就看見了池丞。
其實她更偏愛西方人的深邃,與池磊在一起也是被性格吸引,對于池丞這樣相對偏幼的長相她是欣賞不來的。
奈何池丞通身一股獨特的氣質,似冬日暖陽照耀下一片融雪,表面暖和内裡卻是冰浸浸的,能在一個人身上同時見到兩種矛盾的要素,又能很好融合,實在奇妙。
她遠遠盯着他的側面,很長一段時間挪不開眼,即刻便認定那人就是自家男朋友的哥哥——人群中最閃耀的存在。
在池磊的贊同下,她立馬給了池丞一個熱烈的擁抱,畢竟是池磊唯一的親人,她決定以最誠摯的熱情給他留個好印象,雖然對方好像被她吓到了。
池丞屬實被吓到了,雖然知道在外國人眼裡擁抱不算什麼,隻是表達友好的方式,但他是沒辦法毫無心理負擔地和陌生人擁抱的,哪怕男人也不行。
再加上池磊就是因為她才被“仙人跳”,他本能地對Leila抱有極強的警惕性,雖然池磊在電話裡将人誇得天花亂墜,說是他見過最勇敢美麗的女孩,還說以前犯過錯不代表就被一杆子打死,每個人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Leila因為真的愛上他決定金盆洗手,與黑人男友決裂,從此過正常生活。
據說偷回那八十萬Leila很吃了些苦頭,想到這,池丞也不想計較太多,何必讓池磊難堪,于是用簡短地用英語表示歡迎她來到中國,算是回應。
Leila大大方方笑着,小鳥依人地回到池磊身邊,小聲道:“你哥哥很可愛。”
她說的是中文,池磊聞言用法語回了句“别擔心”。
為了彼此能夠走得更遠,兩人學習對方的語言,簡單的日常用語能夠正常交流,算是一種特别的甜蜜。
兩人咬耳朵之際,池丞目光緩緩落在池磊面上。
三年不見,池磊的變化驚人,他臉頰邊的嬰兒肥褪下,皮膚曬成了麥色,整個身量拔高不少,看起來成熟許多,尤其是說外語時,無形中給人一種距離感,陌生又熟悉。
池丞一時感概,不知該如何開頭。上一次見面池磊還是個扭住他袖子淚灑機場的初中生,中途種種失望,橫在他們之間豈止是一片海洋。
“哥,我回來了。”
恍惚中,池磊先開了口,池丞愣了會,自己都沒意識到松了口氣,他點頭輕輕道:“回來好。”然後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往外走。
池磊凝視掌心片刻,牽着Leila跟在後面。
即便池磊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池丞仍然習慣性地照顧他,也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不合時宜,走出幾步才意識到當着池磊女朋友的面似乎不該把他當作個小孩子。
該說不說,池磊的行李箱還不輕,約莫有七八十斤重,比當年離開時重了整整一倍,何況還不止這一個,池磊右手邊還有一個小尺寸的,池丞猜想Leila初到中國必然有許多不習慣的地方,兩人多帶點東西也正常。
出了機場回到市區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池丞尋了家正宗的中餐館,準備盡盡地主之誼。
起先三人還有些拘謹,被故鄉的美食填飽肚子後,池磊的話便漸漸多起來,邊大快朵頤,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沈笳來。
當初池丞并沒有隐瞞錢的來源,略去内情,隻說遇到個十分大方的上司,願意救急,池磊雖有些奇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沒防備心的人,八十萬說借就借,就不怕他們是騙子嗎?
但想到他哥一個男孩子沒車沒房的,除了長得好并沒有什麼可以圖謀的,何況對方還是大老闆,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