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蔣銘裕卻比她急許多,堅持要繼續剛才的話,沈笳正要打斷,忽然間燈光全滅,整個内場陷入黑暗,唯有正面的熒幕是亮堂的,四下閑聊聲一收,幾乎所有人沉浸在影片,蔣銘裕隻好安靜坐在旁邊,沒有找她攀談什麼,沈笳不由松一口氣。
電影票是她讓陳妍幫忙訂的,隻叮囑買愛情片以外的影片,對于座位和場次卻沒要求,沈笳不料陳妍選了倒數第二排,還偏角落的位置。
這部懸疑片已經上映半月,題材又小衆,來的人并不多,整個場子稀稀拉拉的,後面幾排零星坐了幾個人,最後一排直接空一半,時不時還有遲到的人在前邊竄來竄去,看到劇情驚險處場中更是紛紛響起議論聲,沈笳注意力不斷被幹擾,也不專注看電影了,低頭摳指甲想自己的事。
摳了一會,左邊傳來小小的騷動,沈笳原本沒注意,料想又是哪個遲到找位置的人,誰知那動靜漸漸蔓延過來,停在她腿邊。
一個高挑的黑影立在她和蔣銘裕座位中間,場中太暗,逆着屏幕白光,她看不清來人的面部,蹭到一處的衣角提醒她過道太過擁擠。
此時音響爆發激烈的爆炸聲,影片似乎進入高.潮,主角駕車逃亡,背後槍林彈雨,在潮水般的驚呼聲中,她模糊地聽見那人低聲道:“麻煩借過。”
因沒多大興緻,沈笳整個人是半攤在座椅上,一雙長腿松弛地搭在地上,聞言她連忙端坐起來讓路,來人似是怕阻了後面人視線,路過她身前時微微傾下身子。
沈笳驚訝地後仰,隻因他越來越近,近到能感覺到微涼的呼吸灑在面上,在這霎那間,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從男人領口溢出,細密地卷進她鼻中,混雜着屬于男性的獨特氣息,讓沈笳呼吸一滞,唯恐他更近些輕薄自己,正欲推開,方觸碰到胸口那人一個轉身落座右手邊,動作之快,仿佛剛才的靠近隻是錯覺。
沈笳撫平加速的心跳,帶着點火氣側目望去,想看看這膽大的流氓長什麼鬼樣,怎料屏幕裡的世界淪為黑夜,光線散去大半,且他還戴着頂欲蓋彌彰的鴨舌帽,怎麼看也看不清他的面目,不免怒氣沖沖。
這人影片過半才來,借過之時欲行不軌,還特意坐到她旁邊,多半不安好心,沈笳暗暗提高警惕,心裡想着要是他再敢有什麼無禮舉動,她立馬大叫出來,也絕不窩囊受氣。
況且今天她有個男人帶在身邊,不怕。
轉頭看一眼旁邊的蔣銘裕,他此刻正專注地盯着屏幕,察覺她的目光朝她揚了揚嘴角,顯然對剛剛短暫發生的事一無所覺。
沈笳胸口滞澀,眼底光亮逐漸暗淡。
即便蔣銘裕在她身邊都不能發現她的異常,她忽然回憶起高中和他談戀愛時,她總是無法全心全意喜歡他,誠然蔣銘裕對她有十二分好,她卻隻能逼着自己拿出極限的六分回應。
當時的她經曆淺薄,不明白為什麼,隻覺跟他相處偶有心慌的感覺,現在想來不過是蔣銘裕無法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他很好,也足夠喜歡她,可是在他身邊她從未感到全身心的放松。
正沉思着,手背覆上溫熱,沈笳一驚,待要站起身才意識到是左邊的蔣銘裕牽住她,而不是右邊那個男人,頓時尴尬地坐回去,還順勢往後仰了仰,假裝調整座椅。
不期然,右邊傳來一聲嗤笑,隐含嘲弄之意。
沈笳整個人臊得面皮泛紅,即便知道别人看不見,也放下耳邊碎發遮擋,心底對右邊人的怨恨更深幾分,并且笃定他不是什麼好人。
放映廳内空調開得很低,蔣銘裕感知到沈笳指尖冰冷,十分紳士地褪下外套,沈笳本想推脫,轉念想到旁邊人知道她是和同伴一起來的興許會忌憚些,便任由他搭在自己身上。
蔣銘裕雖然有心和她親近,但素質擺在那裡,還不至于在電影院幹些什麼,也是真的關心她,于是整理好外套,确保蓋住沈笳整個上半身便退回去,繼續看電影。
奈何外套過大,剛搭上去便滑到雙腿,沈笳笑着擺擺手,想說算了,但男人對某些事是很執拗的,蔣銘裕撐住椅背沉思片刻,忽然捉住外套翻了一面,将兩隻袖口舉起示意她伸手。
沈笳覺得好笑,但也沒拒絕,因她今天穿的紗裙是抹胸款式,肩膀鎖骨早就冷嗖嗖的,就這麼反穿上他的外套。
為了牢固些,蔣銘裕還從後面扣上扣子才滿意地摸摸她的頭,坐回去。
沈笳則把自己縮在外套裡,心安些許,擡眼看向屏幕,試着跟上劇情。
好不容易凝神,一隻手掌從右邊襲來按在扶手上,順着外套鑽進來,蛇一般熟練地遊走到她的腹部,緩緩繞向腰後。
變故發生太快,這人似乎對她的身體很熟悉,即使隔着外套,依然能精準地攀爬。
她很确定,這次是右邊那人的手,而不是蔣銘裕。
沈笳腦中轟然炸開,萬萬沒想到此人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隔着一個座位就敢欺負她。
夏末秋初的外套并不厚,甚至有些輕薄,隻能起到防風的作用,于是沈笳驟驚之下,一低頭便能看見一段凸起如山脈的東西在她上半身若隐若現,其實那隻手并沒有摸向她的私密部分,但對陌生人來說也十分冒犯,她心中羞辱,待要張口怒罵,卻在燈光亮起的同時看清倚靠過來的人臉。
那壓在鴨舌帽之下的面容,白皙得過分,雙眼深如寒潭,無邊的濃墨自眼底升騰,就這麼冰冷地看着她,不帶一絲溫度。
不是池丞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