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澈三年前離開京城,開始雲遊四海。這三年,他與芷汀一面都沒見過。
沈雲珂常常去找芷汀玩兒。她知道,芷汀很想他。
芷汀姐姐什麼都好,隻是把自己藏的太深了。她明明那麼痛苦,卻也裝作若無其事,不想讓身邊人擔心。
京城中的女子都羨慕芷汀,都覺得是她命好才擁有如今的一切。但沈雲珂知道,她過得并不那麼開心。
“周言澈,既然想知道她過得怎麼樣,那就親自去看一看吧。”
因為……芷汀她也很想你。沈雲珂沒有說出這句話。
周言澈隻是搖了搖頭,無奈地一笑:“我還有什麼顔面見她?就不去給她添堵了。”
沈雲珂沒有說話,轉身就走了。
有些事,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沈雲珂要回京城了,回到那座既封存了她最美好回憶又帶給她無限痛苦的城。那座城裡,還有一個讓她愛恨交織的人。
沈雲珂喜歡過許許多多的人,他們或是有姣好的面容,或是有不俗的才氣,或是有有趣的性子……
但真正稱的上愛的,除了她的親人,就隻有一個人。
沈雲珂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以為他死了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她不是會輕易落淚的人,可是那一刻,她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如洪水一般。她木讷地愣在原地,一動都不想動,不想吃飯,不想睡覺,甚至連出于本能的呼吸,都好累好累……要是這一切是一場夢就好了。如果能回到過去就好了……
肝腸寸斷的痛苦籠罩了她數月。
平日裡沈府千金最是愛熱鬧,那些熱鬧的場合總少不了她。可那三個月,沒有人在那些地方見到過她。
即便她自欺欺人、自我麻痹,可她還是沒能放下那個人。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年,她還是沒能釋懷。思念卷土重來時,她隻能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任憑回憶如潮水般湧向她。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即便撒的是糖,也是更痛的。
可是上天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兩年後,她與他再度重逢。那時,她信任、依賴的哥哥已經是坐在高堂之上的王侯。換了一個名字,換了一個身份。可她知道,那就是他。
他還活着本是值得高興的。可是被欺騙的恨意早已吞噬了她。他的“死而複生”,就像是拿一把刀,剜開她的每一寸肌膚,刺痛感與恨意交織。
車馬勞頓,沈雲珂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
馬車的車輪向前轉,揚起的塵土落在了身後,連同那份獨屬于雲城的記憶也一點點無聲地消失在身後。
沈雲珂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芷汀。她這一别數日,可想念芷汀啦。
到了王府門口,她卻猶豫了。
周言澈在雲城的消息芷汀也知道。芷汀雖然看起來已經放下了往事,但是暗地裡還是悄悄關注着他的動靜。
沈雲珂知道,她的芷汀姐姐什麼都好,就是太擅長隐忍了,叫人怪心疼的。三年前發生那樣一件事,所有人眼裡她都堅強地走出來了。但是,雲珂知道,那場大雨困了芷汀很久很久。
芷汀姐姐很想念周言澈吧。
沈雲珂在王府外徘徊時,恰好遇上剛回府的芷汀。
“雲雲!”
宋芷汀身邊的丫鬟蕪兒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王妃的性子一向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唯有見到沈家小姐,才會笑得如此灑脫。有時候,蕪兒都覺得,隻有在沈家小姐面前,王妃才像一個真真切切活着的人。正是因此,蕪兒被王妃感染,也是極喜歡沈家小姐的。
看到芷汀的那一刻,沈雲珂所有的顧慮都打消了——她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在雲城發生的事告訴芷汀。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她在采草藥時的奇遇——她是這樣避開難纏的毒蛇,是怎樣采到懸崖絕壁上長的藥草,發現了那些有意思的花花草草。
芷汀很喜歡聽她講這些。聽着她講,就好像自己在她身邊,和她一同經曆這些一樣。
雲珂講完了她在采草藥過程中的奇遇,芷汀還聽得意猶未盡的。
“雲雲,你在雲城有沒有結交新的朋友啊?”
新的朋友?沈雲珂陷入回憶。如果算上滄陵的話,還是有結交新朋友的。
“有啊。有一天我去郊外時,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就到附近的亭子躲躲雨。你猜怎麼着?我遇見了一位英俊潇灑的盲眼琴師。後來,我還幫他治好了眼睛呢……”
沈雲珂隐去了滄陵長得像沈衡暄這一細節。
她喜歡哥哥,從未讓第三個知曉過。哪怕是和她一同長大的芷汀,她也沒有告訴。這件事,是她這輩子藏過的最大的秘密了。
沈雲珂臨走之前,還是提了一句:“芷汀,我見到周言澈了。他……過得挺好的。”
她來王府前一直糾結要不要提周言澈。她知道,芷汀是在意他的,可她也怕,提起他芷汀會把自己一個人鎖在痛苦的回憶裡。
沈雲珂最後還是提了一句。至少芷汀她是有權利知道的。
而且,一些人,一些事,并不是不提起就不會想起。
難以釋懷的,終究停留心間,時時憶起。